九家共治七百二十一年九月十五,冀州使司禮大臣伍牟到達長安,在乾坤殿怒斥雍州滿朝文武,雍州君上不語,麵帶怒色。當日下午,司禮大臣帶著謝孟將棺木離開長安返回冀州。冀州史官記下這次事件,稱之為“長安之辱”。近年來冀州與雍州常常不和,長安之辱後,冀州與雍州徹底撕破臉,雙方不再派遣使臣。冀州繼謝孟將之後的軍中二號人物顏韋親自率領冀州蝙蝠軍三萬屯於陽原關,雍州隴西將軍柳萬季奉命帶領兩萬隴西軍前往呂梁口,兩軍形成對壘之勢,箭在弦上,一觸即發。其餘各州主君都期待著兩軍交戰,坐收漁翁之利。
自入秋以來,漠北大雪一場接一場,牛羊死傷無數,就連號稱“漠北江南”的五百裏大和湖草場也免不得受災,漠北的大汗城就建在這草場之內,漠北大汗王科哈·默啜也不得不帶領子民西移至大和湖西側過冬。位於達爾罕山北麵的額濟部落蠢蠢欲動,想要南下雍州搶奪糧食,隻是沒有大汗王的命令,額濟汗還不敢輕舉妄動。雍州派遣禁衛將軍夏屈北上石嘴口屯兵一萬,以備不時之需。
九月十五日,深夜,永安坊。
老人坐在香爐的後麵,手裏拿著一根煙杆,時不時吸允兩口。爐子裏的煙和他手中煙杆裏冒出來的煙混雜在一起,屋子裏的味道一下子變得很嗆人。柳風眠坐在草席上實在有點受不了這味道,起身走到窗戶邊推開窗戶,又把屋子門也推開。
老人笑了笑,把煙杆放在一旁。“你和你的爺爺真像。”
“爺爺?”柳風眠偏著頭看著老人。
“是呀,我快30年沒見過他了。”老人眼睛著香爐,“你的爺爺在你的家族裏是個忌諱,在我這裏可是英雄。”
柳風眠坐在草席上,靜靜地聽老人講著。
“三十多年前,當我還是長安花武士的時候,你的爺爺已經是長安花的首領天權。柳洛劍的主人,見過你爺爺使用柳洛劍的人,這輩子也忘不了他。當年在漠北的草原上,你的爺爺僅憑那柄柳洛劍橫掃狼族五百壯士!你的父親沒和提過吧?”
柳風眠沒有想到自己的爺爺居然如此威猛,他從來沒有聽過關於他爺爺的故事。在家族裏,他的爺爺是忌諱,父親不允許任何人提起他的名字,也不允許史官大量記載爺爺的事跡,為了這件事父親幾乎和所有史官鬧翻了臉,可是雍州祖訓,任何人都不得以任何借口殺死史官。父親拿史官沒辦法,隻能一批一批地更換,可是雍州的史官就像一家子一樣,在爺爺這件事上卻是一致的,最終父親也隻能作罷,就讓他們寫入史書,可是不讓他們言說。
柳風眠搖搖頭:“沒有。”
“那你聽過柳洛劍的名字嗎?”老人饒有興趣地問道。
“聽過,可是從來沒見過。都說那是柳家的傳家之寶,可是很少有人提起他。”
老人笑了笑,“看來天權的玉闕要失去傳承了。你爺爺天權的故事還有很多,他是我的老朋友,不過他要比我年長,他也像兄長一樣照顧過我們,我敬重他。直到後來我繼承了長安花大宗主的位置,離開九州,至此再也沒見過你的爺爺。”
柳風眠靜靜地坐著聽老人訴說。老人站起身來走到窗前,看著十五的圓月說道:“風眠,下次過來,我開始教你使用古倉之月。”
柳風眠也站起身來沒有說話,他就這樣看著他的老師的背影,他沒有見過自己的爺爺,他在想,也許爺爺就是和他的老師一個樣吧。“老師不是說過隻有正義的靈魂才能使用古倉之月嗎?”
老人大笑:“難道你不是正義的靈魂嗎?那是一柄來自地獄寶劍,隻有正義的靈魂才能拾起它。今天到這裏吧。你先回去吧。”
柳風眠站在老人身後點頭說道:“學生告退。”轉身走出屋子,消失在黑暗之中。
老人在屋內踱步,拿起煙杆吸了兩口,忽然一陣風吹了過來,老人犀利的眼神一下子盯著黑暗裏,“什麼人?”
屋外隻有風吹,卻不見人影。
過了一會兒,一個聲音傳來,“南呂為羽,天下之物,亡而不絕,四海永昌。羽北辰,宋鐸,杜爾戈斯?”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老人的臉上顯然出現了驚訝的表情,多少年不曾有過的感覺,多少年沒人叫過他的名字,他以為這個世上知道他名字的人都已經死了,從西域到九州,這些老家夥陸續倒下,留下他孤獨一人站在大地上,他已經孤獨了很多年了。宋鐸,這是他的九州之名,杜爾戈斯是他的本名,聽到這兩個名字的時候,仿佛那些逝去的歲月又回來了。
“什麼人?”老人再次問道。
“原來真的是你,長安花的第五宗主。”遠處的聲音繼續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