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靜靠在段希穆的懷裏,冷昕心中一片安寧,今天發生了很多事情,她還來不及理清。在她重生以後,很多事情就不再在她的意料之中,如同火車脫了軌,越來越朝著預見外的方向駛去,身邊的這個溫暖的懷抱,自己本不該貪圖,隔得越遠越好,然而,好像,還是自己貪圖了呢!
她怎麼會相信一個冷漠孤傲的少年會對這樣的自己產生多少深厚的情感?
他就像是文鈞所說的,感到太孤獨了吧?高處不勝寒而想找個人來互相汲取溫暖,他說實際與她的外表無關,而是她的靈魂,他在她身上看到了什麼?
她已無從得知。
隻不過安靜地坐在火車內,靜默地任由命運的那列火車駛往未知的方向,未知的軌道。
轎車行駛地比往常要平緩,足夠讓冷昕迷迷糊糊睡著,段希穆輕手輕腳將冷昕整個兒攬入懷裏,右手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撫她的臉色的碎發,將之捋至而後,目光如晨陽在她蒼白如雪的臉上,來去逡巡,留戀不去。
她輕輕翕動的呼吸聲,在這安靜的車內,清晰可聞,令少年莫名安心滿足。不經意間他從來吝嗇與顯露在世人麵前的情感,輕易流瀉。
轎車到達的地方在段希穆的一處別墅,平常很少來,至少在遇到冷昕之前,是絕無可能來的,這裏是他母親生前最後的寓所。
當年那個所謂父親的男人拋棄妻子後,還來過這裏,滿麵陰冷,最初的那一點點愛已然都變成了無盡厭棄與憎惡,他走的時候,身上並沒有帶走什麼,隻不過,那與他相似的冰冷瞳孔裏,剛剛撕扯開了一條柔弱的生命。
他們段家,能在蕪城屹立百年,盤根錯節,其複雜程度遠不如外界所報道的那樣,清白世家?高貴而不可攀折?哼,可笑,這個肮髒的家族,在它起勢之初便是靠的販賣毒品生意做大的!雖然後來有意洗白,然而豈是那麼容易!
這麼幾代以來,段家已經不段對自己進行包裝,洗刷,對外擺出一副極盡仁慈的嘴臉,對內卻是冰冷、陰狠、無情。
金錢、權勢、香車美人,他們哪一個都想要,都想要牢牢的控製在手裏。
母親死了,他歸入了爺爺的名下寄養,那是一個喜怒無常的男人,總是在暴走的時候拿槍隨意射擊,盡管在每當察覺到他心情不好的時候,下人們總是逃得遠遠的,可惜,那些人犯的最大的錯誤也是逃走,他最喜歡玩的就是貓捉老鼠的遊戲。
在這樣時不時就會上演一場的殺戮遊戲裏,他享受著無窮的樂趣,並樂此不疲,更加醉心與武器槍支研究。
而他的父親依舊醉生夢死,花名在外,為女人一擲千金。
在遇到心情不豫的時候,也會叫愛你個女人棄之如敝履,殘忍地虐待。
相比起母親,他算是仁慈的了吧,段希穆諷刺的想,他想起母親死的那個早晨,那個男人整個身子都浸潤在晨光裏,背對他,手裏漫不經心拿著槍,底下是他愛他無怨無悔,為他生兒育女的妻子,鮮血不斷往外汩汩流淌,染紅了他年幼的雙眼......。
他察覺到了他的到來,輕輕地回過頭,對他裂開嘴,露出滿口的森森白牙。
繼而怒氣怨恨本猛然奔湧而來,他手中那把槍被他高高舉起,狠命地砸向他,他捂著受傷的額頭,倔強地瞪著他,第一次生出想要與之同歸於盡,一起下地獄的衝動!
男人朝他輕蔑地抬了抬下巴,嘴裏輕嗤一句,轉身快不走開,邊走邊用手帕擦著手,一副意興闌珊的模樣。
他呆呆地癱坐在地上,雙眼空洞,無知無覺,不會哭也不會笑,任由額頭上的血,蜿蜒而下,清晨的曦光斜斜灑下來,透過窗簾,靜靜訴說著一個哀婉動人的也毫無意義的故事,已經到了結局。
而有關他的,才剛剛開始......。
車子停穩之後,段希穆還沒動,隻是拿眼靜靜地凝注懷裏恬靜的睡顏,眼睜睜看心湖裏的漣漪一圈圈,泛開來了去。
他在她身上總能找到莫名的安寧,一靠近,恍惚他渾身的血腥陰冷都能褪去,像是在大海上浮沉已久的人終於找到一搜救命的船隻,盡管那艘船的承受力量並不大,頂多隻能算是一葉扁舟,然而已經足夠他滿足了。
他從不奢求,隻是一個人,一個能安安靜靜什麼也不要問,能夠給予彼此足夠空間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