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昕再次睜開眼,段希穆已經不在,他很忙她知道,所以她也從不去主動占有他的時間,有時候她有些好笑地想,他們明明是一對蘿莉與少年的組合,然而事實是,她覺得怎麼看怎麼像是一對老夫老妻。平淡的不能再平淡,偶爾遇到她收到一些青春萌動少年們的情書,也會給他悶聲不吭地處理掉。
她自己都還沒看呢,就這麼個冷靜得有點不像話的少年給處當垃圾扔掉了。況且,還麵不改色,氣息綿長的,恁是你看穿了麵皮,也瞧不出任何他生氣或者吃醋的表情。
唉,無趣,她每次都會敗下陣來,要想讓這家夥吃醋,似乎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而段希穆這個時候心情反而會好起來,凝注在她身上的目光也柔得能掐出水來,她使小性子的表情、她悶悶地撅起小嘴兒、她略帶哀怨的眼神......。
她的一麵又一麵,他都有耐心去挖掘,然後一一牢記,印刻進腦海裏。
他是一個冷情的人,從小到大都在爾虞我詐中學會成長,慣用的,也隻是一些如何陰謀暗算、如何劍走偏鋒,武力暴力流血最是常見不過。
他那位爺爺,有好幾個兒子,而他是老頭子內定的繼承人,繼而這就注定了,他會成為那塊高懸在寶座上的肉,眾人撕扯、爭搶的對象。
他名義上還是叔叔的養子,這就意味著,他的人生,他們的幹預天經地義、名正言順。
然而,他怎會答應?
他的掙紮、冷狠,她都看在眼裏,並且懂得,隻是仍舊不動聲色,一如既往陪在自己身邊,人說相濡以沫,也不過如此,他們已經給了彼此五年時間,而今他越發地貪求更多更多,愈加不知滿足,他想要她整個兒的未來,還要她一輩子的光陰,下下輩子......。
今夜,窗外淅淅瀝瀝下起雨,段希穆心裏升起無盡的煩悶與無力感,他似乎已經在這股暗沉沉的漆黑裏,嗅到了絕望的味道。
這些天,他總是有意無意在躲她,他不敢承認,自己是害怕了,他再如何強大自己,也抗爭不過命運的安排。他從前從不信這些,如今卻不得不承認。
身側的冷心睡覺很不安穩,呼吸被阻塞的感覺讓她睡得不並那麼順暢,段希穆在黑夜裏注視著她,自己卻在發起呆來。
也許是感受到了這份長時間的注目禮,冷昕被心口微微的刺痛驚醒,張開嘴想要汲取更多的養分的的同時,段希穆倉皇無措的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
\"昕,你覺得怎麼樣?是不是很痛,是不是很痛?我給你找藥來!\"說完手忙腳亂的就要下床,冷昕伸出手將他拉住。
\"沒事,我沒事,\"她的聲音沙啞,經過了極度的痛苦之後,是筋疲力盡後才有的無力。
\"不,我去給你拿藥。\"停了幾秒,段希穆才冷了聲音,僵直了身子走到書桌旁,給倒了幾粒藥喝半瓶溫水。
冷心無言地看著他的動作,然後將湊到眼前的藥一口吞進,連同自己的淚水。
她很清楚,大概,自己的時間是不多了,她還沒有來得及當一個好女兒,當一個好戀人。就這麼離開,她怎會甘心?
閉了眼,不想將自己的情緒曝露在他麵前,重又躺回到床上去,頭乖順地靠在他懷裏,靜靜地汲取他身上的溫暖。忽然想到,這個她習慣了五年,也依賴了五年的身體,在未來自己不在的日子裏,會是誰來代替?
想到此,她的手緊緊攥著,微微顫抖,段希穆一愣,隨即便更緊地將她抱緊,\"睡吧,明天我帶你去醫院。\"他不能再等了,必須去醫院住院接受治療,不然他怎麼會放心,就算不能將她從死神手裏奪回來,也要替她爭取一些世間。
\"不,我明天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冷昕已久闔上眼睛道。
\"做什麼?\"他輕聲問。
\"嗯,去見一個十多年都沒見過的人。\"
他不解。
\"放心,隻是去探監,沒什麼。\"她狀似不在意道。
段希穆沉默,他對冷昕的家中事務了如執掌,這自然就包括了她從未見過的父親--冷子安,當年他和冷昕的母親周芸,同是在孤兒院中無人領養的孩子,
那時候,周雲與冷子安兩人算得上是青梅竹馬,在孤兒院中的成長並不如意,稍有不順,遭受打罵是最正常不過的,周芸對這一切隻是逆來順受,眼裏那抹溫善的光,總是能讓人忘卻所有苦痛和不安。
而冷子安這個人,很孤僻,幾乎從不與人說話,隻那雙帶有仇恨冷酷的眼睛,默默的注視著一切。在那所冰冷的囚牢內,他將唯一的溫柔,所有的柔情都給與了周芸,然而他有他要走的路,誰也不能阻止。
少年時期,冷子安便加入了街頭黑社會組織,這件事情周芸是知道的,然而多年的相濡以沫讓她閉上了嘴,她所以從不問他今天出去做了什麼,幾時回來?隻是默默的等待,在他回來的時候,能夠把熱好的飯菜給他端上來那就是她莫大的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