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二爺一下就坐直了身子,放下手中的茶碗,迷惑不解而驚愕的瞧瞧團副,屈起指頭指指他,再指指他:“你這個哩,真神啦,怎麼一下瞅到我的內心了哩?”
“這不奇怪,因為,如今這世道,像二爺這樣的鄉紳,實在太少了。”團副笑笑,不以為然。
“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人心難測,順勢而為。追名逐利,明哲保身,本無可指責。現今小鬼子犯我江山,侵我社稷,鄉紳百姓雖怒卻無可奈何,逐低眉順眼苦不堪言。唯二爺不亢不卑,剛烈自如,自然一幹人的眼光都移到了你身上。”
“如此來說,我還是像柴進一樣好,大不了不當他那個勞什子司令。”
二爺微微叩首,歎到:“小小宛平,竟不能讓我桂二平安渡日,把茶當酒,遙想祖先啦,生不逢時哩。”
“此言差矣!二爺可曾想過,你尚且不能平安渡日,把茶當酒,遙想祖先了,一般百姓過的還是人的日子嗎?”
團副不動聲色的瞅著桂二爺,不急不燥的緩緩道來:“我們有四萬萬同胞哩,倘若真像小鬼子所揚言,三個月內滅亡了中國,四萬萬同胞齊陷水深火熱之中,煎熬悲苦,展轉哀鳴,又會是一幅怎樣的人間地獄?”
二爺驟然變了臉色,恍然大悟:“是哩是哩,團副說得有道理,有道理。”
“所以,我們要奮起抵抗,中國才不會亡!每一個中國人,就是一顆複仇的子彈,源源不斷的射向小鬼子,終會把小鬼子徹底趕出去。”
二爺聽罷,似被團副的慷慨激昂所感染,久久緘默不語。
爾後,慢慢騰騰的抬起頭來,注視著團副:“我差不多已經猜出。你是什麼人了?”
團副默默一笑:“我是什麼人不重要,重要的我有幸認識了二爺你,讓我們一起並肩戰鬥吧,為了宛平!為了中國!為了祖宗!”
桂二爺站起走過來,緊緊地握住了團副的雙手:“放心!小鬼子一日不除,桂二一日不妥協,更不會認賊為父!倘若真有必要,桂二赴湯蹈火,毀家舉業,在所不惜。”
門簾一掀,桂三咕嘟著嘴巴進來。
“二爺,團丁無德,又在欺侮啞巴。這樣的人留著何用?還是徹底遣散算哩。”,“這次又是誰?”二爺有些惱怒,瞅瞅團副:“上次那個揚棄遣散沒有?”
“遣散了,臨走還不服氣,一直罵罵咧咧的。”
團副也皺皺眉:“但全部遣散了也不是辦法,龐大個桂府,總得有人看院守衛吧?”
“我們不是有五六個人嗎?二爺,我,團副,三姨太再加上宛兒丫頭和啞巴。一樣可以自力更生,還可以減少開支。”
桂三不屑的瞅瞅團副,他覺得奇怪,怎麼每次提到徹底遣散完團丁,團副都反對?而且,總是得到二爺的首肯?
果然,二爺又說話了:“老三,記得我曾經給你講過,要保持桂府原樣,就得用團丁。”
“什麼保持原樣?還不是虎死不倒威?龍塌架勢在?整一個封建殘餘,剝削階級的享樂腐化習慣罷了!”
桂三憤憤不平,兀自咕咕嚕嚕的。
二爺隻好與團副相視而笑,對這位墨水喝多了的桂三爺,實在不好再對他細談些什麼。
事情就是這麼明擺著,三代鄉紳望族的桂府大院,不能少了這個場麵,再說,也不缺這錢。
而更深層次的意義還在於,二爺團副三姨太包括桂三自已在內,都對小鬼子強烈不滿,都欲殺之而後快。這,就需要人手。
麵對強大的小鬼子,僅僅這幾個人能行嗎?顯然是以卵擊石雞蛋碰石頭。
而且,留下來的團丁,都是經過團副精挑細選,跟隨二爺多年的衛兵。團副毫不懷疑,情況急切和需要時,團丁會為搶救和掩護桂二爺而奮勇上前。
可是,對於團丁固有的一些壞習慣,除了吵罵和嚴厲的處罰,誰也沒有辦法,也就容忍吧。
“好啦,別咕嘟啦,我們還是看看去吧。”二爺朝桂三笑道:“這些,書本上可沒有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