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咋聽她講居然不是本地人?
宛兒輕輕點點頭,停了繡花針,望著漆黑一團的窗外,說:“老家在四川,山青水秀好風光,就是地主老財多得點。”
“那你?”
識文斷字的三姨太,模糊記得四川好像離這兒很遠很遠,不禁脫口而出:“怎麼會到宛平來哩?”
宛兒下意識的順口溜出:“分的!哦,我自已飛來的,一言難盡了。”
三姨太倒沒注意宛兒的改口,而是皺皺眉:這種風塵姑娘,十有八九是人販子販運來的。窮人家的女孩兒嘛,生來就命苦,墜落風塵對她來說也許還是一種擺脫呢。
三姨太不便再問,就將自個兒的高跟鞋一踢,雙腳平探到床鋪上:“呔,瞧這天熱的,又熱又悶,真煩人。”
宛兒就扔了繃架,抓起大蒲扇就為三姨太不緊不慢的扇起來。
扇一會兒,又輕輕的站起來為三姨太捏肩膀。三姨太舒適的靠著床頭,隻感到宛兒一雙手像有魔法一樣。
那力道,輕重緩急,時慢時快,一縷縷的直鑽進自已全身,消失在緊張疲乏的肉體之中。
恍恍惚惚裏,幾滴冰涼的水滴,驟然滴在三姨太鬢角。三姨太驚愕的向上一挺:“宛兒,你咋哭哩?”
“我沒,沒哭。”
宛兒手上的力道沒減,鼻子卻有些噓噓唏唏,“還說沒哭,誰欺侮你啦?”三姨太瞅瞅宛兒,油燈如注,幾滴晶瑩剔透的眼淚,就掛在她臉龐上,晃晃蕩蕩的。
三姨太想想,笑了:“哦,大姑娘想家啦還是思春啦?宛兒,有對象了嗎?”
宛兒看著三姨太,搖搖頭,點點頭,又搖搖頭,那模樣,特手足無措和天真可愛。一股天然的母性衝擊著三姨太的心間。
她突然覺得,宛兒就是一個可憐的沒有長大的女孩兒,自已就像是她的母親,有保護她的責任……
“好啦,別哭啦。”
三姨太立起身,替宛兒抹去臉頰上的淚滴,輕輕的拍拍她清秀的臉蛋:“真漂亮,有對象了嗎?”
不問還好,追問之下,宛兒眼淚洶湧澎湃,奪眶而出。
三姨太慌了,連忙坐了起來:“呃,宛兒,你今天怎麼啦?誰欺侮你啦?”,“沒有誰,是我自已心裏難過。”
三姨太腦袋靈活,一把就拉住了宛兒:“傻孩子,小鬼子尾巴長不了,葛大瓢兒們死得壯烈,會有人替他們報仇的。”
宛兒抽咽到:“三姨太,我難過,你不知道。葛大瓢兒就是我的對象啊。”
仿佛晴天霹靂,三姨太呆住了,不敢相信:“咋?你是說,今上午犧牲的葛大瓢兒,是你的對象?”
宛兒點點頭,低下頭去抽咽。
真是匪夷所思,一個南山土匪,一個風塵姑娘,竟然是一對戀人?怎麼這兵慌馬亂之中,盡出些讓人目瞪口呆的事兒哩?
三姨太瞅瞅宛兒,這才發現宛兒居然穿著白衣白鞋,似在為葛大瓢兒戴孝哩。
她搖搖頭,這還用著懷疑和追問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