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先生卻早已料到,從孟四娘這裏得不到什麼有用信息,他也不急,仍舊淡定地坐著,聽著裏頭孟三娘始終鎮定地安撫孟四娘,倒有些驚奇,這小小女娘倒是堅定,同是父母被害了,她雖傷心欲絕,卻隻見她無聲流淚,從不曾崩潰大哭,若是男兒,當可頂立門戶,可惜了。
但清言顯然不這麼覺得。
清芝痛哭了一回,總算擺脫了昨夜的陰影,可驟然失去父母的她,又感到了一層更深的孤寂,好像濃霧一樣籠罩著她。
“阿姐,我們怎麼辦啊?爹娘,大伯大伯母,就連小弟都沒了,我們,我們以後怎麼辦……”說著說著,清芝便又絕望地哭了起來。
一旁的李氏更是默默垂淚。
早先孟五郎逝世之時,她也是這般無助,那時青鬆年紀尚幼,家中沒有成年男子,她是真的覺得無依無靠,難以過活。
多虧了身為族長的大伯和大嫂,多次伸出援手,還把青鬆當親生兒子一樣養著,日子才勉強過得下去。
但如今,大伯和大嫂一夜喪命,李氏心中也十分愁苦。
幸而青鬆已大了,李氏歎了一口氣,更為三娘和四娘發愁。
三娘自小能幹又要強,可到底是個女郎,四娘……就不必說了,二嫂嬌慣著長大的,比大戶人家的女娘也差不到哪裏去,既沒有經過事,更是身嬌體弱,做不了什麼活,這姐妹倆,以後可怎麼辦呢?
難不成,真要到三伯和三嫂手底下討生活?
李氏雖然心地純善,從不曾以惡意揣摩別人,但想到三娘四娘要跟了三伯和三嫂,她便憂心不已。
那兩個,可不是什麼和善人。
“四妹放心,有阿姐在,誰也別想欺負咱們!等找到了賊人,爹娘和叔嬸阿槐入了土,咱們兩個便自己過活,阿姐必護到你出嫁!”
清言斬釘截鐵地說道。
李氏一臉震驚,正堂坐著的聞先生卻有些訝然,這孟三娘,性子倒是剛烈。
孟四娘雖然醒來了,卻什麼都沒問出來,金縣令喪氣地很,幸而楚王麾下的聞先生也是親耳聽聞,想來該不會怨他,他這才高高興興地回了府衙。
聞先生隨後也離去了,熙熙攘攘了一個白天的孟家,再次回歸了平靜。
清言親自給清芝抓了一副退熱祛風安神的藥,等她喝了,這才拖著疲憊的身軀,重新回到了靈堂上。
孟三郎和康氏等村人陸陸續續走了之後,也早已消失不見,仍舊守在孟家院中的,除了裘大和他的兒子裘,便隻剩了李氏和青鬆。
“裘大叔,裘雲兄長,你們也早些回去吧,明日還得勞煩繼續勞煩你們呢,今晚你們就別忙活了。”清言看著仍舊在收拾桌椅板凳的裘家父子道。
裘雲一十八歲,生得十分高大,全隨了父親裘大,看著十分英武,隻是性格木訥,不善言辭。
不過,他聽清言說完,卻悶頭答了一句:“快幹完了……”
說著手上也不停,還在繼續收拾,看樣子,是非要把這些活計都幹完了才會走。
裘大也道:“三娘子,這些粗活你幹不了,還是我們來。”
他早先被清言托付管事,也盡心盡力,但下晌孟三郎來了之後,卻頗為主動地分派起各種活計,到後來,大家也都不再來問他,有事都去問孟三郎,儼然已把孟三郎當做孟家如今的主事之人。
裘大倒不生氣,隻是,孟三郎屢次找他要錢,後來還要將三娘子給他的錢都要了去,他多了個心眼,沒給,倒吃了孟三郎好幾句酸話。
裘大雖沒同清言說,但心中到底不痛快,不過他也知道,這些事三娘子是不知的,便也不曾遷怒清言,還對她甚為心疼。
見此時沒有旁人,裘大取出今日所剩的三百大錢,放到清言麵前道:“今日花費了七百錢,買白布製孝衣花了一百錢,買香燭燈油黃紙共花了六十錢,買點心做祭品花了三十錢,壽衣棺槨付了定金三百錢,招待村人的蔬果酒肉花了一百五十錢,還有往各處報喪時花了六十錢,總共七百,三娘子數數看。”
清言卻將那三百錢重新推到裘大跟前,道:“裘叔,今日還要多謝你!原本我合計著,這一日怎麼也要花上一千錢,沒想到還能剩下三百。這些錢,都是裘叔替我省下來的,裘叔勞心勞力,幫了我家這麼些忙,我……無以為報,這些錢,就當是我答謝裘叔的,請裘叔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