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女人叫鄧雲,一個風韻猶存的少婦,雖然已過三十,但是卻依舊掩不住昔日的風采風華。我曾見過她,在母親的科室裏。昔日見她的時候,她語氣輕柔的說她的兒子剛剛出生,很可愛。我以為她是一個賢妻良母,卻想不到她也隻是一個風騷少婦而已。
那個女人親昵的挽起父親的手臂向著酒店大門走去。我聽見一聲脆響從身體裏自內而外傳出,破了,終於破了,撕裂的疼痛交織而來。
“璞子,我們走吧!”張墨在我耳邊輕聲的說著。他想要找些話來安慰我,卻發覺那時候竟然什麼也說不出來。好朋友的父親摟著另外的女人走進酒店的大門,再愚笨的人也知道那意味著什麼。即便他擁有140的智商,可到底也隻是一個少年而已,不經人事又怎能懂得被拋離的疼痛?
所以張墨隻能輕聲的喚我離開。
我已經不記得當時我的心悲傷到了什麼程度,我隻記得我騎的那輛自行車像是醉酒的大螃蟹一樣,在馬路上橫來縱往,好幾次都險些與過往的車輛來一個親密接觸,所幸張墨一直緊緊地貼在我的身邊。
我們仍然去了遊樂場。那天是我的一個噩夢,同時也是張墨的噩夢。在遊樂場裏,我專門挑選一些最驚心動魄的事情去做。本來有些恐高的張墨,那天愣是陪我在摩天輪上來回坐了四次,一直到長吐不止。
回家的時候已經很晚,張墨一直送我到家門口然後才折身。看著那個麵色慘白的少年,我的心裏多少有了些安慰,至少我還沒有遺失全部。
上樓的時候,姐姐為我開的門。節日的氣氛在每個人的臉上都鍍了一層溫馨的色彩。一向細心的姐姐那天卻沒有注意到我的神情,開門之後她隻是叮囑我快點進房換衣服。
我一直低著頭向著房間而去,連媽媽詢問我的聲音我也沒有回應。
進房間的時候還聽見姐姐和媽媽交談的聲音,“媽,你就是疼璞子一些,都不讓他來幫忙。”
“這些事情本來就是女孩子做的嘛,你現在不學將來嫁人有你的虧吃!”
“什麼女孩子的事情啊,一家人都要吃飯,所以家務活誰都該做。”
“別抱怨了,就讓璞子好好休息一下吧,也怪難為他的,這些天也挺累。”
“呐,呐,呐,我說吧,媽,你就是疼兒子一些,這些天我還不是一樣累啊。媽,我不管了,反正你不疼我!”
“我說你這丫頭心眼怎麼這麼小呀?”
“就小,就小,反正你不疼我!”
“你們都是從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誰都疼!哎呀,快點,沸了,沸了,雞湯煮沸了,快點把蓋子揭了!”
“哎呀,燙死了!哎喲,哎喲!”
“你小心一些!毛手毛腳的,哪像個女孩子?”
“嗬——嗬——”
“還笑,快點來幫忙!”
我緊緊的貼在門的內側,聆聽著媽媽和姐姐的交談聲,那場景多麼溫馨吧!我多想奪門而出融入到她們的快樂之間,可是我不敢。我暗自在心裏埋怨自己,要是早上不選擇出門去與張墨見麵該有多好。那樣媽媽與姐姐的歡樂便有我的一份了。
哀莫大於心死,姐姐的苦心經營本來已經讓我看到了曙光。可是偎在門邊,我卻發現那曙光卻是那般虛無縹緲,如水中之月,看得摸不得。
我久久的浸泡在浴缸之中,仍由溫熱的水包裹著身體。我在想,我要是一塊冰該有多好,在那溫熱的氣息之下慢慢的融化而去,每融去一分,心裏的疼痛也便會被抽走一分。當冰冷消融貽盡之時,我便也可得解脫,頓於明淨。
可那終歸隻是一抹幻想,現實有現實的規則,來到這個世界也就預示你要有去麵對百樣人生的覺悟。不管是平坦還是坎坷,你都要一如既往的趟過去,除非你選擇退卻。而在人生之路上選擇退卻唯一的後果便是死亡。
包裹在溫熱的氣息裏,我考慮過退卻,可是不夠勇氣。一個十七歲的生命沒有勇氣接下死亡的拜帖,我沒有勇氣獨過奈何橋喝下孟婆湯。我的心裏還在期待著無數未知的美好。
“咚咚咚”
我將整個身子都深深的淹進浴缸,可是那俏皮的敲門聲還是鑽進我的耳朵。
“璞子,你洗澡換衣服的時間是不是也太長了點啊?別想偷懶我告訴你,快點給我出來幫忙!”
姐姐的聲音隨著敲門聲傳了進來,還是那般輕快,像是歡樂的百靈鳥。我可愛的姐姐,恐怕你想不到你尊敬的父親擁著別的女人走進了酒店的大門吧!我在心裏暗想著,如果姐姐知道了會是怎樣的反應呢,還會是這樣的輕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