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知道到底聊了個什麼,但等車子接近市中心酒店的時候,餘溏倒是把自己近幾年的非醫學儲備吐了個幹淨,頗有一種大腦進水哐哐響的不真實感。

他剛想喝口水冷靜一下,司機卻猛地踩了一腳刹車,剛擰開的礦泉水潑了他一身,司機忙抽了幾張紙遞給他,“哎呀,不好意思哈不好意思。”

餘溏一邊擦襯衣上的水,一邊看向前麵。

前麵已經有人下車朝路口聚集了,司機搖下車窗隨便逮了一個女人問道:“欸,姐子,我問哈喃,前麵爪子咯哦。”

“爪子咯?碾死人得哇,血鼓鈴鐺的,哎呀慘得很慘得很。”

這一段對話當中,餘溏隻聽懂了“死人”兩個字,“不好意思,是車禍嗎?”

他說著下了車。

女人回頭看了一眼這個高瘦的男人,瞬間對司機失去了興趣。

“是勒,但帥哥你最好不要切看,有點嚇……”

她話還沒說完,“帥哥”已經擠到人群裏去了。

女人和司機大眼瞪小眼。司機摸了一把鼻子,“耶欸,現在的外地人這麼喜歡看熱鬧啊。”

女人轉頭看向人群,眼神有些落寞,“外地的男人,個子就是高。”

司機聽完無語地拍了一把方向盤,把頭縮回了車裏。

世界就是這麼魔幻。

餘溏擠出人群,看見一個男人滿臉是血的倒在地上,肇事的女司機嚇得直哭,不斷地跟周圍人解釋,“不是我撞的,是他自己突然衝出來的,我……我沒撞他,沒撞他啊”

另外還有一個女人跪在男人身旁,試圖把男人扭曲的脖子扶正,看起來倒是比女司機要冷靜得多。

“你先讓開,我看看。”

餘溏的話直截了當沒顧上禮貌,女人卻敏銳從他的語氣中拿捏住了他的職業。

“你是醫生嗎?”

“是。”

聽到餘溏的答複,她迅速的站了起來讓到一邊,轉身把擠過來看熱鬧的人推出兩步遠,用四川話喝斥道:“都讓開些,不要妨礙這邊救人!”

餘溏蹲下來快速檢視了一遍傷者的基本情況,傷者的意識基本是清醒的,也還能出聲。

但肋骨處嚴重骨折,造成了開放性氣胸,導致傷者呼吸極度困難。

餘溏撩起傷者的衣服找到了胸壁創口,但手邊一時什麼可利用的東西都沒有,他隻能手捂住暫時性地封閉創口,抬頭對那個女人喊道:“打20了嗎?”

“打了。”

餘溏掃了一眼道路上的車輛,因為這場車禍,路口堵得厲害,加上臨近晚高峰,救護車要進來肯定艱難。而這邊傷口雖然暫時封閉,但不盡快進行胸腔閉式引流,接著就會導致休克。餘溏跪下來換了一個更節省體力的姿勢,抬頭剛想說話,卻見那個女人已經踩著高跟鞋果斷地衝向了車道:“能開走都開走,給救護車讓行!”

車道在她精準的引導下迅速扯開一條口子,幾分鍾後救護車抵達了現場。

院前急救緊接著展開,餘溏對急救人員簡明地說明了初步檢視的情況,攤著血淋淋的手退到了路邊,這才猛地記起自己是個語言不通的外地人,全部身家都在將才那輛出租車上。而路口此時正享受著晚高峰的高潮,到處水泄不通,哪裏還找得到剛才那輛出租車上。

餘溏閉上眼睛。

很好。

他把上帝不想要的人撿了回來,上帝不開心,所以一腳把他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