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韻是強忍著心痛,向錦嫿扔出了那把尖刀的。他喜歡錦嫿,愛錦嫿,在春林出盛,泛舟遊湖的那一眼回眸時,便是入了眼,上了心,愛了人。
不可置信的錦嫿低頭看了看心口的刀,又抬起頭看了一眼眼裏泛著淚光的墨韻,在幾人的注視之下,她鬆開了一隻手,拔下了那把刀。
血液噴灑而出,濺到了張遲遲的衣裳上,就在琴弦鬆落的那一刻,錦嫿不住地往後退了幾步。
墨染收回了手中的兵符,同時也將張遲遲護在了懷裏。
錦嫿拿著尖刀,淒涼地笑了起來,已至末途,她也不想再做任何掙紮,“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我也不想做這些事情。墨韻,對不起,待紅醅下葬之時,還要麻煩你替我向她說聲對不起。”
“錦嫿.……”墨韻搖著頭,淚水滴落在地。
“姐姐,對不起.……”錦嫿靠上了欄杆,用盡全身的力氣給了張遲遲一個笑容,“謝謝你,不要恨我。”
“錦嫿!”
張遲遲從墨染的懷裏掙了開來,緊緊抓住了掉落下去的錦嫿的手,吃力地說著:“錦嫿你抓緊我,你快抓緊啊。”
看著張遲遲還在關心著她,錦嫿微笑了起來,她伸出手,放在了張遲遲的手上,一邊掰開張遲遲的手指,一邊說道:“對不起。”
終是沒有抓住,張遲遲趴在欄杆上,看著如蝶般下落的錦嫿,大聲喊道:“錦嫿.……”
“小姐!”
與蘇恪一起剛剛趕到的綠蟻看到了錦嫿倒下樓的那一刻,但是她卻沒有看清楚那是錦嫿還是張遲遲,在她的意識中,將那人當做了張遲遲。
強烈刺激之下,綠蟻在原地暈了過去。
錦嫿最終跌落在了第一層的樓台之上,白色的衣裳被血色浸染,而那緩緩落下的鬥笠也正好蓋在了她的臉上,隻叫這個世界不再看見她汙穢又美好的臉龐。
日月一盞燈,春秋一場夢,紅塵爾不識,醉餘幾歡清。
錦嫿走了,墨韻在回到金陵後也是日漸消沉了起來,整日地將自己關在王府,連朝也不上,對著王妃趙如夢也是各種冷淡。因著墨韻的狀態,在回朝之時,是張柏南代為向皇上稟報的,可是墨熙在朝堂之上的態度,卻就像是早就知道了事情會是這樣發展一樣。
清江浦的事情隻是一場實打實的鬧劇,回到金陵數十日的張遲遲始終沒有明白為什麼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不過幸好的是,在天香樓刺激下,綠蟻已經將紅醅死去的事情給忘了,整個人也精神了起來,還如從前一般歡喜愛笑。而張遲遲身上的那隻蠆蟲,在顧迎春和柳逢春二位大夫的醫治下,以及在姬月的治蠱秘方下,終是徹底清除出了體。隻是那幾天鑽心的疼痛叫張遲遲差點丟了半條命。
一段時日過去了,張遲遲的身體也慢慢恢複了過來。
——秋風詞。
秋風清,秋月明。
落葉聚還散,寒鴉……棲複驚.……
從皇宮裏踏著月色回來的墨染在碧春院的外麵就聽到了這一曲《秋風詞》。
這是張遲遲自己聽過的琴曲,是當時在博物院采集資料之時,聽著那位老先生彈得。那時她並不太懂琴曲,隻覺得好聽。
在同老先生交流之時,老先生告訴她,古時曲藝代代師門相傳,有些曲子因香火斷裂,隻留存了曲譜,但曲譜並不能記載準確的旋律,因而很多古曲流傳至今,都不能確保彈出來的旋律就是當年的古調。
老先生說,古曲是彈給自己聽的,每一個人彈出的旋律都千差萬別,每一位琴師彈出的韻味皆不相同。
當時的張遲遲還是固執地將這首琴曲融在了墨染的劇情線之中,隻是叫能夠完成攻略之人才能聽得這首曲子,可是過了那麼長的時間,從未有人在遊戲裏聽過,就連她自己也沒有。
“相親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
墨染來到了碧春院,正巧看到的就是坐於院中,在月色下低頭彈琴的張遲遲。
琴曲在最後一句停了下來,墨染走了過去,將身上的玄色外袍披在了她的身上。
“怎麼了?不開心嗎?”
張遲遲撫上了墨染置於她肩上的手,微笑著搖了搖頭:“沒有,我不想彈最後一句。”
看到了墨染眼底的疲憊,張遲遲心疼了起來,側過身子摸了摸他的眼睛,“累了吧,回屋休息吧。”
墨染輕輕按了按她的手,輕聲道:“嗯。”
他確實是累了,不知為何,墨染感覺自從從清江浦回來之後,皇上對他的成見更深了,總是有意無意地就刁難他,有時還會在朝堂上問著他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朝上的老臣自然知道皇上是因為兵權才對墨染這般不滿,墨染自然也是清楚的。隻是墨熙剛坐穩皇位,血氣方剛,滿心鬥誌,若交出兵符隻會叫大魏開始無限的戰爭,墨染要做的就是守著兵權,等墨熙把自己的性子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