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裏的雪花悄然而至,相較於從前看過的每一場,這一次的才算是下的最為慷慨的,紛紛揚揚的雪花隨風盤旋墜落,目之所及處皆是銀白素淨。
從圍場回來已經有大半個月了,張遲遲在這個秋千上也坐了有快半個月了。這麼長的時間裏,肩膀上的傷早已經好了,無論是哪裏的傷都已經痊愈了,隻是那潛藏在心底的一處傷痕卻是在愈合與撕裂中左右搖擺。
碧春院裏移來了幾株梅樹,暗香浮動,縈繞鼻尖,芬芳盈懷,沁人心脾。
雪自頂上灑落,在樹冠堆積厚厚一層,好似大團蓬鬆柔軟的棉花。花朵金燦,雪層白茫,相互遮蓋依偎,在光影下漸迷人眼,一時間都有些難以辨別究竟是花朵浸染了白雪,還是白雪將本來的顏色渡給了花朵。
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
這是張遲遲坐在秋千上看著那幾株梅花發出的感歎,她知道這裏的人是不曾聽過這樣的詩句的,所以她沒必要說出來。一陣寒風吹過,打了個冷顫,張遲遲趕忙攏緊了鬥篷,將整個身子都縮了回去,抱緊了那個湯婆子,渴望在這樣的冬日裏能有幾分溫暖。
又到了一年裏綠蟻為張遲遲剪下梅花的日子,在綠蟻濃重的儀式感下,秋月提前三天就開始焚香沐浴吃素了,今日倒也是穿上了自己最喜歡最珍貴的衣服,早上一看到秋月那般濃重,而綠蟻在一旁偷笑,張遲遲就明白了,是綠蟻忽悠了秋月不少,秋月這孩子也算是心性單純,竟就這樣相信了綠蟻的話。
梅樹上的一些積雪已經被掃了下來,兩把木梯各靠在了樹幹上,綠蟻和秋月各執了一把綁著紅帶的新剪刀慢慢地爬到了梯子上,綠蟻做這件事已經有很多年了,已是非常熟悉,不一會兒,手上就拿滿了梅枝。反觀秋月,做了這麼長時間,滿頭大汗也沒剪下幾枝。
看秋月做的困難,張遲遲起身走到了旁邊,輕輕拍了拍她的小腿,道:“秋月,你下來吧,我自己上去弄。”
發覺了新鮮事宜的秋月搖了搖頭,道:“不用的,王妃,我會給你剪好多下來的,來,王妃,這個先給你。”
秋月將手上的五枝小小的,枝椏上並沒有幾朵花的枝子遞給了張遲遲,張遲遲拿著看了好一會兒,搖著頭無奈地笑了起來,這樣的花枝放在房裏,也根本起不到什麼作用啊。
完成了自己任務量的綠蟻從梯子上爬了下來,看著張遲遲手中的花枝,對秋月嘲笑道:“秋月,我不是教過你剪哪種的嗎,你怎麼剪這些下來了,這個根本就不能用啊。”
本來就有些急的秋月在綠蟻的刺激下更為急了,之前綠蟻是教過她要剪哪種的花枝,可是幾天一過,她早就忘的透透的了,在搬梯子過來的時候,她有好幾次都想再問問綠蟻,可是覺得不好意思,便沒有開口了。本想著上樹之後,看看綠蟻的手法,現場現學著,可是哪知道綠蟻的速度那麼快,在她剛看清的時候,一枝花枝就被剪了下來,無奈下,她隻能自己摸索著去剪。
“誰說不能用的,它肯定能用。”秋月漲紅了臉,連一點目光都沒有分給綠蟻,而是自己蒙著頭在剪著。或許是動作太大了,梯子小幅度地搖晃了起來,而底下扶梯的兩個丫鬟,許是年紀較小,力氣也不怎麼大,還是在張遲遲和綠蟻的幫忙下,才堪堪將梯子穩住了。
經曆了這麼一遭的秋月早就僵住不敢動了,拿著剪刀的手也是一直在發抖著,她連看都不敢再看下麵,隻是在上麵一味地哭著:“王妃,我害怕,救我。”
張遲遲將手上的東西遞給了一旁的丫鬟,扶住了秋月的小腿,對她說道:“你不要看下麵,我扶著你,你慢慢下來。”
“好。”或許是真的嚇壞了,秋月這回答的語氣都能讓人感覺到一絲顫抖。
在張遲遲扶著她的情況下,秋月慢慢地爬了下來,這剛一落地,她立馬雙腿一軟,跌坐在了地上,綠蟻見狀趕忙去安慰了起來,隻見秋月害怕地抱住了綠蟻,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張遲遲摸了摸秋月的頭,將她拉了起來,拿過了她手上的剪刀,微笑著說道:“好了,去旁邊坐一會兒吧,我自己把剩下的剪下來。綠蟻,你照顧她一下。”
嘴角一直掛著笑意的綠蟻點頭道:“是,小姐你小心點啊。”
“嗯,知道。”
說著,張遲遲便將鬥篷解了下來,遞給了小丫鬟,隨即拎著裙角,抓著梯子,小心翼翼地爬了上去,這株梅樹的長勢的確沒有旁邊的那株好,這上麵的梅花並沒有開多少,更多的都還是一些小花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