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定了的時間過得總是那麼的快,從午後到去提刑司的時間,張遲遲總覺得過得是異常快。
下午從大哥張淮言那兒得知墨染這三日一直待在提刑司,連上朝都不曾去,而他在提刑司這幾日也是一直都在提審著胡朗,隻是每次還沒怎麼下手,那個草包胡朗就被嚇暈了過去。
坐在慢慢悠悠前行的馬車上,聽見的隻有車輪,以及馬蹄嗒嗒的聲音,外麵街道的熱鬧早就在半個時辰前散去了,張遲遲特地挑了一個安靜的時辰去,已經算是較晚了,她的心思極亂,並不願去聽見那些熱鬧,隻能容得下這份寧靜。
“你在看什麼呢?”
聲音襲來,一瞬間,張遲遲都以為說話的是墨染了,挑簾看著外麵,張遲遲將簾子放了下來,看向張淮言,搖了搖頭,回道:“沒什麼,就是覺得這份寧靜下的街道,似乎與往日裏熱鬧的大街有所不同。人人都記著它的繁華,卻忘了它也有陰暗的角落,也有連陽光都照不到的地方。”
張淮言低笑了一聲,輕聲說道:“本身就是如此,不是所有人的生來就是光明的,有些人一輩子都在泥沼裏翻滾,連一次身都翻不了,有些人不小心跌至塵埃,卻總有一日是會重回榮途的。有些東西,生來就見不了陽光,這是命,亦是運,無法言說。”
說的並非沒有道理,這件事,張遲遲早就知道了,十五歲在福利院被別人欺負的人她就知道了這個道理,隻是這麼多年來,她一直不信命罷了,可是經曆了兩個世界,有些事情,她也早就看開了,分明是命,何須去改。
馬車突然停下,張遲遲一個不穩向張淮言那邊摔去,還好張淮言身快,將她扶住了,這才免了一場傷情。
很不滿意的張淮言湊到了前麵,掀開了車簾,問道:“怎麼突然停了?”
車夫回道:“回公子,有人攔在車前。”
聞言,張淮言離開了車內,下了馬車,這才看到一個渾身冒著難聞氣味,頭發散亂,衣衫襤褸的人跪在車前。
張淮言沒有上前,隻是站在原地,皺著眉頭,掩住了口鼻,道:“你有何事?為何要攔車?”
隻見那人哆哆嗦嗦地抬起頭,捧著一雙髒兮兮的手,打著冷顫說道:“公,公子,救救,救救命吧,您大人大量,賞點錢吧。”
坐在馬車內的張遲遲聽著這聲音耳熟,探開了簾子,伸頭看去,月色下,那人的臉上遍布青紫,隻是依稀間,張遲遲還是認出來了,這就是上元節那天晚上,在巷子裏的那個乞丐。
那天晚上墨染明明給了一錠銀子,按照金陵現在的消費水平來看,這錠銀子,完全夠這個乞丐活下一個多月,怎地這才幾天,這人就成這樣了,而且還說活不下去了。
張淮言屏住了呼吸,緊皺著眉頭,掏出了自己的錢袋,從裏麵拿出了幾塊碎銀,扔到了那人的身旁,說道:“拿了錢就讓路,不要再擋著了。”
那人像沒見過銀子一般,快速地將銀子搶到了手上,挪著自己的膝蓋到了旁邊。
馬車走動,那人一直在路邊向這輛馬車磕著頭。
馬車內,張遲遲對張淮言說道:“大哥,那銀子你不該給他。”
張淮言好奇,偏頭問道:“為何?”
張遲遲一一解釋了起來,道:“上元節那天才給他那麼一錠銀子,這才幾天而已,不至於用的一點都不剩。”
聽完了張遲遲稍微改編了一點的故事,張淮言笑了起來,搖著頭,直笑著自己這妹妹太過純粹,太過看不透人心了。
張遲遲不懂,並不知道張淮言這是何意。
見自家妹妹還在懵懂著,張淮言解釋道:“這些人就是貪得無厭之輩,你給他們一錠銀子又如何,他們並不會想到自己的日子怎麼過,隻知道拿著那錢去賭場,亦或是青樓,去貪圖一時的享樂,至於之後,花完了再去乞討就是了,給的越多,他們花的越快。你看剛剛那人臉上的淤青,便知他一定是去了賭場,輸了之後沒那麼多錢給別人,叫賭場的人給打了一頓扔出來的。”
張遲遲不解,從前她也沒有去關注這樣的人,隻是覺得他們很是可憐,每次看到了多則十塊,少則五塊的,偶爾也會給個兩塊,隻希望這一點錢能叫他們吃飽飯,卻從來都沒想過還有這層緣由在。
“既然他們那麼喜歡享樂,為何不去做事拿工錢呢?”
張淮言道:“做事拿的工錢一個月最多不過是二兩銀子罷了,像這樣乞討,若碰上類似於你與宸王這樣的大戶人家,隨隨便便就會給個一錠銀子,再不濟,像我這種數錢過日子的,也會給個七八兩,一天下來掙得,莫不比做幾個月的事拿的錢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