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皇城中,漆黑的夜空被密集的燈火染成紅色,將皇城不為人知的角落裏扭曲纏繞的植物投下的影子照得如鬼如魅。
陵萱靠在密道出口處,滿身的傷口痛得讓她有些神誌不清,肩上架著仲文鶴的重量更是讓她搖搖欲墜。
逃不了了。沒有任何一刻能比此刻更清醒。
數百個鷹鐵騎張弓而待,每一個蒙麵者的目光都像收割亡魂的鬼官一樣冰冷,讓人不由自主地戰栗。他們的首領並不一樣,沒有遮麵也沒有舉著弓箭,甚至他眼中還有一絲焦急的關切,可是陵萱已經沒有心情去看他了。
“陵萱!放開仲文鶴,隻要你放開他,我們很快就能回家了!”鷹鐵騎首領的手搭在腰間佩劍的劍柄上,隻要陵萱有一絲鬆懈,他就可能會在眨眼之間將仲文鶴一擊致死。
陵萱看著對方手上的劍,微不可查地向後退了半步,卻撞到了密道口的上方,仲文鶴“嘶”了一聲,顯然也是被撞到了,而且是被撞到了身上的刑傷。陵萱心裏一顫,扶住仲文鶴的手更用力了些,這個時候,仲文鶴卻突然笑出聲來了。
“嗬,我也沒想到……皇兄這幾年器重的鷹鐵騎首領竟會是陵兄,也對,反正從來沒人見過,是誰都很正常。”仲文鶴的聲音低了下去,“阿萱,我沒救了,放開我吧。”
陵萱咬緊了牙:“你說什麼傻話,隻要再一下,我們很快就可以……”她自己也不相信,卻還是說出來了,“逃出去了。”
“是嗎?”
仲文鶴在陵萱耳邊說話,虛弱而低沉的聲音讓陵萱心疼又心顫,她點了點頭:“一定會的。”她堅定地說,同時抬起頭來直視著對麵的鷹鐵騎首領,“陵夏,我看錯你了!”
陵萱強烈的目光讓陵夏感到心驚,他的身體搖晃了一下,不敢置信一般反問:“什麼?”
“你背叛你我間的契約,背叛我們和懿王之間的盟約,我願意相信你之前給出來的理由。但是現在,你讓我怎麼對待一個身為鷹鐵騎首領的哥哥!陵夏!不要再拿回家那一套說詞了,即便要回四楚,我也不需要你這樣一個兄長!”
陵夏和陵萱約定一起回到故國四楚,奪回屬於自己的一切,後來二人與朝歌皇帝的死敵懿王仲文鶴合作,但他卻背棄了盟約,害得仲文鶴被捕。陵夏告訴陵萱,他和朝歌皇帝仲文儀本來就有交情,仲文儀絕對比仲文鶴更可靠。
陵萱沒辦法放下仲文鶴,於是自己來救人,卻在離成功隻有一步之遙的時候被鷹鐵騎堵住了,也是在這個時候,陵萱才知道,陵夏並不僅僅隻是相信仲文儀而已——他竟然是皇帝最血腥殘暴的屠刃鷹鐵騎的首領,那就意味著陵夏已經把命交給了仲文儀,已經放棄了全部人性。
陵萱從未嫌棄過陵夏的不擇手段,卻不能接受他變成不論是非隻為皇帝殺人的劊子手。
陵夏早已知道陵萱的冥頑不靈,既然勸不住就隻能另尋他法。他招來身後幾個心腹,叮囑他們應該如何行事:“一會兒上前,我會製住四楚郡主,她身手非凡,我若不能一擊得手,你們就從背後偷襲,趁機將仲文鶴帶走,傷的多重都沒關係,甚至可以不論死活,陛下要的隻是不能放他走,記住,不能傷到……”
隻差幾個字沒說完,鷹鐵騎後方突然穿出了一個雄渾有力的聲音:“放箭——”
陵夏立刻反應過來,睜大了眼睛:“不要——!”
……已經,遲了。
漫天的箭雨從天空飛落下來,仲文鶴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陵萱已經將他撲倒在地了。
“喂……”他的聲音變得顫抖而不可置信,“你在犯什麼傻啊……”
箭矢攜帶著巨大的力道穿透了陵萱的身體,被他護在身下的仲文鶴能夠清楚地感知到她單薄的身體被穿透是的顫動。
陵萱微微把上半身從仲文鶴身上支起來,看著他的眼睛,突然笑了,又重新俯身抱住了他:“沒關係……你沒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