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長一段時間,糖的夢裏都是和英子在一起的往事。
很久很久,麵對偶爾出現的,眼前的這位“媽媽”,要在大家麵前展示“母愛”,她都無動於衷,不留情麵地拒絕。
英子的影子漸漸模糊,卻在電視上關於母親,關於親情的演繹裏仿佛看到她的存在。
心裏的畏懼與恐慌,在麗玲偶爾出現的時候,便默默地滋生著。
如果不曾出現,或許不曾想念,如果不曾想念,或許不會哀怨……
自從糖奶退休後,文強就補員接上了她事業單位的工作機會。
在那個年代,上一代若在事業單位擔任幹部的話,退休時可以由自己的孩子頂替補上同一個工作單位所需要招聘的職員位置,文強很慶幸,不僅有一份穩定而看起來體麵的單位工作,並且現在公司的發展日益順暢,為了分擔文強的一部分辛苦,業務方麵上則交由麗玲來管理。
這天,文強接到單位通知,自己補員兼職的單位在核心位置給員工都分發了一套宿舍,當然也包括掛著名兼職的自己。
說起單位發的房子,所處的位置極佳,這樣的核心地段的房子大部分都是拿出來做商鋪的,能拿出來做辦公的極少,作為居住的也就是原來的單位的用地,才能有這樣得天獨厚的條件。
不僅到公司非常方便,而且明亮通透,創業伊始,並不是那麼容易賺到快錢,雖然小有積蓄,但房子自古以來在民間就算是大事,沒有不要的道理。何況離公司特別近,到糖奶家也不特別遠,屬於能有自己空間,又到哪裏都方便的好地方。
說服了文強去勸動了糖奶,不去住宿舍萬一讓單位以為家裏不需要,或者挪為他用也不劃算。那時可以分發一套宿舍也是事業單位的一大福利,糖奶沒有理由拒絕。
麗玲也隨著搬了過去。這個宿舍的分發也著實湊巧,偏偏是不早不晚的等麗玲結婚後才發的。
這麼幸運的及時雨,麗玲怎麼會不去避。
於是,兩人沒過多久,就搬了過去。
隻留下糖和糖奶糖爺一起生活,曦宇在香港繼續讀書,偶爾寒暑假,才回來住幾天。
麗玲是個很會打扮的女人,她筆挺而整齊的衣服,總是像電視台裏的主持人一樣,幹練而端莊。
如果她比英子早一點出現,或許糖會覺得有這樣的母親,是一件挺驕傲的事情。
然而,很多事情,並不是想象就可以成為現實的。
這一天,家裏來了攝影師,要給爸爸文強和麗玲,當然還有糖一起合照,糖偷偷地跑走,直到被糖奶追了回來,隻能麵無表情,呆若木雞在鏡頭前“秀恩愛”了。
有段時間,糖遇到文強,會突然覺得很複雜,像是一個許久不曾謀麵的陌生人,有些害怕,有些擔心,當然,也有些期待。
至於期待什麼,或許是自己漸漸長大,努力學習,是否能換來他更多的關注與愛吧。
麗玲帶著的曦宇,每逢家裏的大事或者過節,就會出現在糖麵前,雖然隻是短暫的幾天,但足以讓糖感到擔心,也漸漸地從擔心走向了習慣。
麵對稍微年長的“哥哥”,同是天涯淪落人,糖並沒有深深的排斥,因為,或許在同樣失去依靠的世界裏,他們是平等的,一直都是這樣的寂寞著。
因為孩子的心裏,總是簡單而美好,總是願意相信,和自己相同命運的夥伴們,一定有這可以溝通和共同的語言。
所以,對於糖而言,世界沒有增加太多的複雜性,自我保護的那柄傘,也漸漸地放了下來。畢竟自己還有表弟禾,天天配著玩具槍,說要保護姐姐呢!有了玩伴的世界,天空總不是那麼有灰度的。
隻是,有一天,大姑突然回來了。
然後平時朝夕相處的弟弟禾很快的也要被帶到國外去了。
那一次,糖去了弟弟禾和大姑丈家,是醫院分的員工宿舍。
那淘氣,愛吵架,卻也纏著依賴姐姐的表弟,就這樣在大姑和姑丈之間的對話,輕描淡寫地吐露了出來。糖才覺得,原來所謂的堅強後盾和保護姐姐的願望,不過是童年的一句戲語,所謂童言無忌,或許,真的沒有什麼是天長地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