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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棟以坐標命名的私人島嶼酒店,一共隻有三套客房,每一套都是三室兩廳雙衛含有小露天泳池與浴缸的總統套間,酒店為了提供最好的貼身服務,一次最多可以接待八名上島客人,而李卻知為了能與陳依獨處,把這期間的三套客房都訂了下來,等於是包島度假。
走進大堂以後,李卻知在服務生的引領下走向與陳依相反的樓梯,看來他給他倆各自訂了一套房間,並沒有要住一間占她便宜的意思。
陳依走進自己的房間,服務生用英語向她介紹全屋設施,展示冰箱裏贈送的各種飲品,和吧台上的豪華果盤,雖然不會有客人在屋裏開火做飯,但也還是有開放式廚房存在,一台體積不小的意式咖啡機放在了案台上,旁邊擺著來自不同國家已經研磨成粉的咖啡豆。
房間裝潢是典型泰國風情,總體以金色為底色,輔以大紅大綠以及刺眼的紫色藍色來做點綴,每間房的牆紙都是不一樣的花俏紋路,櫃子、沙發、床,地毯上都是細細密密的花紋,這一切爆炸式的審美風格拚合在一起卻意外的和諧,因為空間碩大的原因,這種打翻掉色盤式的裝修效果得以四處延伸,形成了叫人目眩神迷的藝術畫麵。
再把巨大的落地窗推開,天高雲闊與森林海洋的組合就伴著海風,毫無阻礙地湧入了視野,更叫住在這奢華酒店中的人感到心曠神怡,說句如在天堂都不過分。
陳依雙手支撐在陽台的石雕扶欄上,深深地換了一口氣,對於還沒見過天堂的她來說,這裏是她半生以來,見過最美的地方了。
她當然知道世界很大,這裏不一定就是世上最美的地方,她又想起上學那會兒,白祁騎著單車帶她穿過霞光市的一條河,然後爬上一座廢棄的信號塔,他把寬大的校服脫下來墊在髒兮兮的鐵板上,拉著她坐下來。
陳依揉著爬累了的雙腿,不滿地抱怨,“有什麼好看的啊?”
白祁笑嘻嘻地從書包裏拿出一瓶牛奶和一包薯片遞給她說,“太陽下山的那一瞬間很美的。”
然後兩個人就從下午四點半開始傻等,陳依把薯片也吃完了,枕著白祁的肩膀打嗬欠,天上的雲朵緩緩移動著,投下來大片的陰影覆蓋在城市樓房的上空,這時光靜謐得像是從生命長河裏偷來的,不計算在陳依的十七歲也不算在她未來的任何一個時刻。
最後當太陽落山時,整片城市都被染成了金色,陳依的困意頓時散去,白祁一臉興奮地指著遠處,好像炫耀寶藏的小孩子,一手無意識地摟著陳依的脖子,激動地說,“美嗎?好看嗎?”
她側過臉看著他,能見到他的嘴唇就在自己的睫毛下方,現在的氣氛過於曖昧,遠處的晚霞偷偷地也染紅了她的臉,她情不自禁地把頭抬起來一點點。
白祁卻還在大笑,他問她,被染色的風景,“像不像烤焦的麵包?”
“白癡。”陳依對他的遲鈍,嫌棄地翻個白眼。
“不好看嗎?”白祁一頭霧水,但馬上又更興奮起來,“沒關係,以後我們會環遊世界,我要帶你去看遍世上最美的地方。”
“好。”陳依點點頭,滿心歡喜地答應。
——哪想到,至今快三十年,她都沒有和白祁一起去見過陌生城市的風景。
從回憶裏拔根而起的陳依,臉上是不自覺的苦笑,她訂好了晚餐的鬧鍾,然後躺到床上小睡了一會兒,似乎想回到夢裏再見一麵那個說要帶她去見美景的少年白祁。
5
夜裏,陳依換上清涼的罩衫,等著李卻知準點來敲門,兩人一起前往頂樓的露天餐廳,晚餐是酒店主廚為他們準備的法式海鮮全餐,從前菜到甜品一共有十二道,或許因為隻需要伺候他們一桌的原因,料理味道令人驚喜,能猜到其中耐心,很精致、細致,花了許多心思。
李卻知先切下一塊粉色結實的龍蝦肉,慢慢咀嚼了一陣後,心滿意足地籲一口氣問,“還滿意嗎?”
陳依喝一口香檳後道,“不錯。”
在他們的餐桌邊上,就是一片蔚藍的泳池,月光穿過雲層投射其間,反映照出一道道扭轉的波光,在陳依的裙擺與半邊裸露的手臂上遊弋,襯得她的臉龐更美得迷幻,好像這些光暈波紋全奔她而來。
李卻知酒量不錯,還從未在酒桌上醉過,但此時看著陳依,有些恍恍惚惚,他再一次發問,“還滿意嗎?”見到她一怔,他才補充,“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