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還在燃燒著,崩裂的燈芯啪嚓啪嚓的響著,在寂靜的祠堂裏猶如驚雷。
此刻還是那麼亮,刺目,散發著一股味道。
茉莉娘地上坐著,心裏暗道,真是個蠢木頭也不知道來扶一下。
餃餃沒扶的打算,等著人都走了,她也走,連個眼神都沒給她娘。
娘從來沒看見過她,她為什麼要看見娘?
“你站住。”茉莉娘一口氣沒喘勻,咳嗽了好幾聲,更加生氣:“你娘在這呢,你去哪?”
餃餃停住腳步,回身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你是茉莉的娘,不是我的。你是把我養大的人,你老了我養你,你死了我給買棺材。”
茉莉娘捂住自己的胸口,噎的生疼,“你你你——好啊,平日裏裝著乖順,你終於露出狐狸尾巴了。”
餃餃問:“這狐狸尾巴好看不?”
巽玉撲哧一笑,說:“好看。”
餃餃不搭理他,扭身就走。
茉莉娘一見向來忍氣吞聲的女兒居然也敢奚落自己,氣急了,利索的從地上爬起來,照著人衝了過去,伸手要打:“我是你娘,你不認我也是!你是我生的,我要你生要你死都行!”
她下意識的縮了縮身子。
巽玉跟在餃餃身邊,伸手一攔,攥住茉莉娘的手腕,溫和的說:“丈母娘,這是我郭家的人了。就算有人要她生要她死,那個人也隻能是我。”
餃餃見巽玉幫自己撐腰,立即抬頭挺胸:“俗話說,打狗還要看主人呢。”
巽玉無語,“餃餃,那不是好話。情投意合,琴瑟和鳴,相敬如賓,這些才是形容夫妻和睦關係好的詞語。”
餃餃又慫了,哼唧唧的說:“那我狐假虎威,為虎作倀……”
他歎了口氣:“也行,至少是個成語。”
茉莉娘被喂了一嘴狗糧,從巽玉手裏掙脫出來,喘著粗氣道:“你把她當寶,你知不知道她和康瑞要私奔。”
巽玉摸下巴:“為什麼所有人都覺得我不知道?”
難道他郭巽玉在大家的眼裏就是個二百五的傻子?
折騰到了後半夜,天空越來越亮,路看的清了。
鄉間的土路走著就泛起塵埃,地上的碎石子不知將人絆倒多少次,在跌跌撞撞當中,餃餃決定去找村長。
膝蓋上隱隱作痛,這是一種習慣性的疼痛,比如她準備上山自殺時摔倒的傷口,就是自然愈合的。
“幹得漂亮。”巽玉拍了拍她的腦袋,他隻在祠堂裏站了一會兒,看了一會兒,就全明白了人嘛,要會保護自己,還要會反擊。
明月掛在空中,皎潔溫柔。
餃餃仰頭看他,眼睛有些酸澀:“她是我娘,我故意鬧大讓她難堪,你也覺得沒錯?”
他說:“錯在哪?”
風停止,樹葉不動。
“如果娘生你不是因為愛,那麼她就不值得尊重。”
“當大人至少有選擇生與不生的權利,孩子可不能選擇是否出生。”
“餃餃過的不容易,用不容易的事情擺脫苦澀,又讓人心疼,又讓人驕傲。”
郭巽玉的發絲飛揚,長長的眉漆黑入鬢,桃花眸子彎彎,嘴唇一張一合。他那長長的手指點在餃餃皺著的眉心,憐憫的說:“西風多少恨,吹不散眉彎。”
驟然風喧囂,吹得雜草彎腰,仿佛大地傾斜,枝條在晃動,葉子剝落埋在地麵,那不是樹在動,是心在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