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5 他是我夫君,他不知(1 / 2)

魂欲人生,魄欲人死。魂悲魄笑。

天地初開,一片混沌,靈魂在漂浮著,也在墜落著,在茫茫天地間,也在深淵最深處。

無法分辨是空氣的冰冷,還是一波一波的水將人溺死。拚命的想要抓到一根稻草,但似乎隻是掙紮到力竭,然後繼續沉淪。

瀕死是一種什麼樣的感受。

郭旭可以寫一本書,他總是徘徊於生死的邊緣,被黑暗所吞噬包裹,被海水衝刷,看著陽光,空氣被一點點剝離,由掙紮到沉淪。

他沒有在漂浮,他在墜落。

他忘了很多,最後忘了自己是誰,為什麼在死亡的邊緣,為什麼被一雙無形的手抓著墜落。

“巽玉。”

幽冥之中傳來一聲呼喚,絮絮叨叨的言詞入耳,但聽得並不真切。在水麵的盡頭,光暈開始的地方,似乎有什麼是所向往。

他掙紮著往上爬,想要聽得更清楚一些,然後那聲音突然變得刺耳,是孩子的尖銳哭聲,哭得人遍體生寒,滿滿的都是怨氣。

無知無覺的腦子裏麵,赫然開始重複著一句話:“我本應該有個孩子,現在都會叫爹了。”

緊隨其後跟著一句他的聲音在回響:“我殺了我的孩子。”

心跳如擂鼓,哭聲越來越凶,越來越近,猶如來尋仇的亡者,要攀上人的心情狠狠的捅上千百刀。

孩子的哭聲,一聲比一聲尖銳,從尖銳當中還能聽出乎:爹爹。

爹爹,別殺我。

爹爹,殺了我。

“啊——”

郭旭那一瞬間心裏生出了恐懼和悲痛,掙紮著睜開眼睛,然後陽光的照射進來,刺的眼睛疼,低低的叫了一聲,睫毛顫抖,感受到了渾身傳來的疼痛,咬著牙,哽咽出聲:“我的……”

餃餃守在床邊兩天沒合眼,下眼發青,嘴唇發幹,聽見床上的人發出了動靜,立即看了過去,就見陽光落在了人的臉上,郭旭的閉眼擰眉很不舒服,五官堪稱扭曲,還在嘴裏呢喃著什麼。

她立刻伸手去遮對方的眼睛,擋住光線,湊過去道:“你要什麼?”

“我的……孩子,害死了。”他腦袋一歪,又暈了過去。

餃餃心緒複雜,但她瞬間壓了下去,扭頭衝外邊喊道:“陳渺渺!”

外邊的人急急忙忙的去找來軍師,軍師趕到的時候,郭旭已經又昏了過去,她給人把了一下脈,又開了兩副藥,讓餃餃煮出來,硬灌下去。

餃餃去熬了藥,回來的時候就看見軍師扒開了郭旭的衣服,身上全是包紮過的傷,有些地方又開始滲血,夏天太熱,有些傷口已經開始化膿,黃白色的濃稠狀液體覆蓋在傷口上,和那些扭曲猙獰的疤痕醜化著這具身軀。

病人傷重,不敢放冰以防止冷氣入體,就隻能用身體硬扛著,化膿的地方會影響身體恢複,還會腐爛。

軍師拿出了一把刀,要用火烤。

餃餃問道:“要做什麼?”

“我得把他的膿包挑破擠出來,擦下去。”

“那樣做的話身體會流血的,他身體這樣虛弱,受不得在流血。”

軍師眉頭擰著,無可奈何的說:“不這麼做的話,身體一旦腐爛,病菌入體,那真是神仙難救。”

魏餃餃端著藥碗,忽然上前,趴在胸口的那道傷上,去吸膿瘡,黃白相間的液體黏膩膩的,叫她吐了出去。

接近腐爛的奇怪味道,在嘴裏,讓人的胃翻騰著,忍不住作嘔。

她道:“吸出來也行吧。”

軍師怔怔的看著她:“你行,我可不行。”

郭旭身上有多處膿,散發著惡臭,還有幾處已經犯黑,結痂下麵都是膿。

餃餃先把藥灌了進去,又一點一點的清理他身上的傷口,最後軍師給敷上了碾碎的草藥,又用新的布包紮了一番。

“郭旭要能活著下來,真的得感謝你。”軍師想著那個場麵,她看著都反胃,可做不到彎腰去一點一點清理。

又是不顧危險衝出去把人救了回來,又是這般照顧,她有些好奇:“你從前對郭旭不假以顏色,怎麼如今對的這麼好?”

餃餃在用茶水漱口,全都吐在了地上,嘴裏麵還是有股腥臭的味道。她用袖子擦了擦嘴,麵色如常的說:“他是我夫君。”

……

病中渾噩,不知天地陰陽,時睡時醒。

等著郭旭真正恢複過來的時候,夏天都過去了。

秋雨淅淅瀝瀝的下著,衝刷著門板,他艱難的從床上爬起來,每動一步骨頭都咯吱一聲響,來抱怨著他臥床數月,身體生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