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裏黃雲白日曛,北風吹雁雪紛紛。
沙漠裏覆蓋了一層雪,城池中落下了萬千的鵝毛,街道上人煙稀少,整個城池空蕩蕩的寂寥,除了一些踏雪而來的補給商隊,幾乎沒什麼人的痕跡。
那些無家可歸的人被安置到了臨時搭建的房屋裏,四麵透風,裹著朝廷下發下來的棉被,仍舊有些上了年歲的老人敵不過難關。
年年都要麵臨這樣的狀況,年年都得不到解決。
酒館的門被人推開,青年身上有一層厚厚的落雪,屋內的暖意撲麵而來,融化了積雪,變成了水浸濕了披風,披風越發壓人。
酒館兒內很安靜,並無客人。老板娘坐在櫃台後麵,聽到了門口鈴鐺響的聲,抬起頭來:“下雪的天氣,你怎麼來了?也沒撐傘。”
長安城裏的人下雪的天氣都喜歡撐傘,五顏六色,從二樓望下去十分好看。
越燕恕笑著進屋,將帽子滑了下去,解開了披風,隨手扔到了桌上。
“好大的風,風雪會刮著傘,連帶著刮走我的。”
“也是,你真是瘦的不成樣子了。”
餃餃將人上下打量一番,越燕恕是那種斯文雅致的少年,如今已轉變為青年,褪去了幾分溫和,瘦的皮包骨似的,反倒是多了兩分淩厲。
他越發的像越燕思,不愧是親兄弟。
“老板娘可有酒菜招呼?”
“有是有,卻不是什麼好酒好菜,風雪壓門已久,除了零星過來買酒的人,幾乎無客人,我也沒備什麼好酒好菜。”餃餃從櫃台後麵繞出來,順手拿起圍裙係在身上,推開了門,進了後廚。
廚房裏還有些青菜,有些醬過的肉,還有一些存著的米糧。漠州最貴的就是米糧。
越燕恕靠在廚房的門邊,問:“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嗎?”
“君子遠庖廚。”餃餃拒絕道。
“君子之於禽獸也,見其生,不忍見其死;聞其聲,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遠庖廚也。”越燕恕將拳頭抵在唇邊,輕輕地笑了笑:“你這裏可沒什麼需要我憐憫的活物。”
魏餃餃覺得男人都很挑剔,將青菜洗幹淨,剩下的水並不扔,倒進了水桶裏,待會還要用來擦地。
她的速度很快,做好了一桌飯菜,談不上什麼美味,隻能說是家常菜。
越燕恕端起碗筷,以優雅的姿態吃著飯菜,不知道的還以為在吃熊掌魚肉。
餃餃不餓,眼下也並非飯點,幹脆就坐在一邊看著人吃。
實話實說,他吃東西也是一副十分舒適的美麗畫麵。
大家公子是自幼養出來的姿態,儀態優雅,尋常人難以學會。
越燕恕吃了半碗飯,便吃不下東西,他將碗筷放下,從袖子裏麵拿出帕子輕輕擦拭嘴角。
“你做的東西很好吃,可惜我胃口不好。”
“為何?”
似乎一直都在等著這一個問句。
越燕恕捏緊了帕子:“這位置不好做,一層一層的剝削,四通八達的人脈關係網,我頭一次知道什麼叫做有心無力。”
災難的時候,是最能體現一切的時候,也是最能撈錢的時候。
外頭有人即將被風雪凍死,還有人用著他們的錢來大吃大喝。
“有一部分的錢,還是孝敬進了越家的口袋裏。”
“水至清則無魚,可連災民的錢都貪有點過頭了。”
餃餃能說什麼,越燕恕姓越,他還指望著越家活著,身為家族中的一份子,享受到了那麼多便利,自然要死命的維護家族利益。
何況貪官汙吏這種東西,你不做也有他人來做,一個人不做,沒什麼用處。
“餃餃,外邊的雪好大呀。”
“你冷嗎?”
越燕恕點了點頭,魏餃餃起身,又往火盆裏麵扔了兩塊炭,用鉤子撥弄了一下,火光瀲灩,映照著人半張臉。
他又端起了碗,又吃了兩口米飯,青菜入口不知滋味。臉色仍舊那麼蒼白,猶如一張白紙。
餃餃歎了口氣:“別逼著自己,盡力周旋吧,長袖善舞也是一種美德。”
越燕恕淺淺的笑了笑:“你說的對。”
餃餃不敢給他喝酒,就隻能去煮一些水來,家中沒什麼好茶葉,到了漠州,又能到他們手裏的都是一些次等,用熱水這麼一煮,苦味兒都被激發出來。
她自己嚐了嚐,覺得還沒白開水好。
越燕恕卻是招了招手:“給我喝一口吧。”他拿過來嚐了一口,然後說:“好喝。”
餃餃笑了笑:“好好幹,等著你一起過年。”
……
月黑雁飛高,單於夜遁逃。欲將輕騎逐,大雪滿弓刀。
夜間奔襲,郭旭帶人擊退了一波匪徒,終於明白為什麼商隊押送貨物需要軍隊派出人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