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男人像是一個在一夜之間失去了脊梁柱似的,頭發亂糟糟的,眼裏布滿了紅色的血絲,下巴上還冒著雜亂又青澀的胡渣。
陸頌不動聲色地收回了自己的視線,扯了扯領口,淡淡道:“爆炸案的事我大致了解過。聽說,你有事要和我說?”
程遠聞言,低笑了聲。
“……雖然,現在說這些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
說到這裏,他又猛然抬起頭,情緒變得激動起來,“砰”的一聲一拳砸在桌板上,“但是不管怎麼樣,我都想為她討回一個公道!”
大金皺了皺眉,剛想學著楊闌教他的那樣,頗有威嚴地嗬斥一聲,不料還未開口,就被陸頌瞥了一眼。
在嘴邊轉了一圈,正要吐出去的話又臨時咽了回去。
陸頌合上了手中的資料,眼角的弧度放得柔和了些許,伸出手去,緩緩地將一杯白開水從桌麵上推給程遠。
“喝點水,我洗耳恭聽。”
程遠看了看那個裝著白開水的紙杯,有些艱難地吞咽了一口唾沫。緊接著,又抬眼看了看陸頌,猶豫了一瞬,才拿起那個紙杯,將水一飲而盡。
肯喝他給的水,這算是建立了基礎的信任。
陸頌漫不經心地轉了轉手中的筆,等他經過將近一分鍾的休息和語言組織後,才講目光轉向他。
程遠看起來已經放鬆了一絲戒備,喝完水後,把水杯推到一旁,眼神異常堅定,用依舊嘶啞的聲音直截了當地說了一句——
“我懷疑我的女朋友是被人謀殺的。”
高.潮來了。大金開始做起筆錄。
陸頌手裏的動作頓了頓,目光一點一點地透出犀利,“程先生,你的懷疑,是要拿出證據的。”
程遠冷嗬了一聲,反諷道:“證據?證據不都被你們警方銷毀了?”
“什麼意思?”大金覺得古怪,“我們這裏根本沒有你們的備案記錄。而且我們是警察,怎會銷毀證據?你可別血口噴人!”
“什麼意思?好!我就告訴你,我是什麼意思!就在一個月前——”
一個月前,小暑。
下班回到家,他擰開門把走了進去,一手撐著牆壁,在玄關處拖鞋,邊抬頭,看向那小平米的廚房中係著圍裙的女人,一如既往地報告道:“我回來了~”
趙甜甜今天紮了一個可愛的丸子頭,碎發用夾子撩起,聽到男友的聲音,回過頭去,一隻手拿著勺子,頰邊陷下兩個柔軟的酒窩。
“歡迎回來。”
頓時感到自己肩上的擔子一陣輕鬆,他趿著拖鞋,嗅著廚房內飄來的清香,一步一步走了過去。
趙甜甜在鍋裏放了粳米、百合、桔梗和切碎的蓮藕,用灶台上微弱的火苗慢燉著。
細密儒白的粥像是被揉碎的牛奶,她用勺子舀了舀,
舀上一捧淡淡的香。
見他腦袋湊過來,還小聲責怪了一句:“桔梗和百合都三四十塊一斤呢,下次不許再買回家了。你買這些,不如買點肉呢。”
他嘻嘻地笑了笑,掏了掏耳朵,左耳進右耳出的。
“可是你喜歡啊,咱們過得是拮據,可也不是買不起。今天小暑,給你吃點兒好的。”
她瞪了他一眼,嗔了一句:“油嘴滑舌。”
於是,他在陽台上鋪了一葉涼席,扛著一隻電風扇;
她解下圍裙,把兩個裝了粥的瓷碗給捧出去,還配了幾碟甜醬瓜。
一高一矮兩個影子,盤腿坐在涼席上,吹著電風扇,邊拿著勺子舀粥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