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裏，她努力地平複著自己的呼吸，緊緊地咬著牙，那雙眥目欲裂的眼睛好似泛著寒光。
“你問我為什麼不惜暴露身份也要去抓楊阿雪，那麼陸頌，你覺得，我剛才給你的理由夠充足嗎？”
他抿了抿唇，“那廣廣、小四、大鍾……”
她冷冷地一笑，“你覺得呢？”
其他人，她都會讓Ｚ給他們留個體麵。縫上解剖口，或埋到泥土裏，或放到大海裏。
唯有這幾個人，被斬手斷腳，切除子孫根，殘留的軀幹像被屠戶肢解豬肉一樣，一塊一塊被割掉剁碎。裝入黑色塑料袋，喂蛇蟲鼠蟻，烏鴉麻雀。
至於楊阿雪的屍體她並未看過，Ｚ是不是幫她縫住，這些都無所謂。楊阿雪最終的結局，也正如十年前那個被人淩辱糟踐的宋嫵卿一樣，被人像丟垃圾一樣廢棄在了垃圾場。
聞言，他的手指收得微微一緊。
也就是說，小四他們，屍骨無存了。
“陸隊，陸隊？”
一道聲音猛然將他沉浸在審訊室的思緒給拉回。
他恍然回過神後，淺淺地眯了眯那雙狹長的眼，咬了咬嘴裏的煙。
“……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的話，去辦公室裏細說。”
……
“南南在哪裏？”
電話那頭的男聲低沉中壓抑著怒氣，“誰去過安北山上的那座小屋？”
燮子站在安北山腳下，黑色的衣角被山風吹得簌簌發響。耳邊安靜了好半晌，他看著麵前那片種滿了綠蒼蒼的田地，緩緩道：“有條子去過了，阿南應該是在他們手裏。”
電話那頭的人頓時沉默了下來。沒過一會兒，突然道：“Ｄ是不是被抓了？”
他輕輕地“嗯”了一聲，一雙眼睛好似隱藏著虛無的漂泊。
“Ｚ，在Ｓ將楊阿雪帶過去後，你們就應該離開安北山。我聽說，楊阿雪好像有個親戚，就是條子。垃圾場附近也都有監控，Ｄ被抓，也是遲早的事。”
Ｚ頓了一會兒，又問道：“Ｓ人呢？”
“我把楊阿雪身上的那批貨送到醫院後，就沒有看見她人，”他吸了口煙，“也許去黑市了。”
聞言，Ｚ突然冷笑了一聲，“黑市？”
“組織裏的一個個人都被條子抓了，Ｘ和Ｓ那邊原來的器官供應也全部已經停止，楊阿雪是這段時間的最後一次貨。沒有這方麵的需求，Ｓ去黑市做什麼？”
他忽然語塞。
那頭的Ｚ聲音上仿佛籠罩著一層陰霾，“Ｌ，你可別忘了。Ｓ是怎麼進入組織的，又是怎麼一步步走到現在的。如果沒有你，她也成不了現在這個樣子。這一切，都是你一手促成的。但是，你現在覺得自己做錯了，還來得及麼？”
Ｚ問他，事情已經走到這步田地，宋嫵卿一日做販賣器官，這一輩子都是罪犯。現在再將她往白道上拉，還來得及嗎？
燮子眯著眼睛，緩緩放開了手上那支還未燃盡的煙。
煙頭落在地上時，燃著火焰的猩紅煙草在風的狂猛中搖擺掙紮了一下，很快就熄滅了。
Ｚ是個敏感又聰慧到極致的人。自從打了那個舉報電話後，他也沒想過能瞞過Ｚ。
在預料中的，宋嫵卿被抓，整個組織中，就隻剩下了他、Ｚ和Ｘ。
很快，Ｚ就要因為阿南而自投羅網。而他欠宋嫵卿和陸頌的那些債，假如不能用自首還清，那麼……
用命，能還吧。
他將手插在了風衣口袋裏，回過身，看向自己身後的那座不知暗藏了多少血腥的巍峨大山。
——起霧了。
十年了。
那些曾經經曆過的出生入死，曾經一起過的歡顏笑語，都像是被刀切割而成後的玻璃碎片，走馬觀花似的從他的腦海裏閃過。
陸頌、陳放、謝沾疏；宋明卿、趙婉瑩、顧南橘……
他垂眸，把玩著手裏的金屬打火機。
打開蓋子，那簇騰生出來的火苗被風吹打得忽明忽滅。
十年前，宋嫵卿說，她要報仇，也要財富。一筆不依靠其他人的，哪怕是雙手沾滿鮮血的財富。
於是，他推著她，一路走到了現在。
他眼睜睜的看著她殘忍地殺害了廣廣、小四、大鍾，看著那一個個塑料袋子裏的碎肢碎肉被鳥雀分食幹淨；看著她那雙白皙漂亮的手上，數著拿那些器官換來的鈔票。
最後一個楊阿雪，他真的受不住了。
那些煎熬、那些苦痛，那些十年前他要還給她的一切的一切，他實在受不住了。
Ｘ組織裏的其他人都無所謂，宋嫵卿隻是販賣器官的從犯，沒有動過刀。最多，隻要坐五年牢，罰點錢，等她出來後，換個地方，還能好好的、重新開始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