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年輕的賬房先生(1 / 2)

離開裁縫鋪後天將擦黑,那些耐不住寂寞的鋪子已經掌燈,房裏忽明忽暗。街市上還有各色流動商販,甚至還有賣白開水的!

我一家一家店鋪數過去,就是不見當鋪。整整穿過一條街,在路口就見一塊大石頭,上有個紅色的“當”字,必是有當鋪了。走進一瞧,門口旗子上依舊個“柳”字,卻不是先前那家,該是“連鎖店”了。

想到這,我叫著拖把緊緊地跟著我,生怕被他家老板再相中。

這家店鋪比比前一家更大些,櫃台也比較新。

等我向櫃台裏麵張望時候發現,不光櫃台新,裏麵的人也很新鮮!

就是這一眼,竟然注定了我們的前世今生。

打量過這寬敞的當鋪,我照例拿首飾去當。

賬房是個年輕人。房間裏光線不足,隔空也能嗅到他不凡的氣質:麵白唇紅,眉眼俊俏,氣宇軒昂,秒殺小鮮肉,最讓人忘不了的是他總是笑著的容顏。

當他開口時,聲音也極具磁性:

“小娘子何事?”說話間他眉眼若笑,嘴唇上揚。

“我,我……”我正仔細琢磨這人的相貌,卻忽略自己已經盯得太久了,回過神卻忘了要說什麼。

“這些……”我想起來自己的目的,趕快低眉順眼的遞上幾對精選仿珍珠耳釘(我覺得合金的東西更容易被人識別,而假珍珠就不那麼容易被認出來)。

這男子輕撩起衣袖,用手絹接過耳環,拿在手上仔細地看起來。時而眉頭緊蹙,時而讚賞感歎,無論哪個角度看都讓人賞心悅目。我目不轉睛的盯著他,沒想古代竟有這麼標誌的人。

“小娘子的這個……比較特別,在下從未見過……可否問下小娘子從何得到如此精致的耳環?”他認真地抬眼看我,清澈的眸子裏充滿詢問,就像做了一半實驗的教授質問學生一般……

“父母早亡,留下母親的首飾匣子……”我低頭楚楚可憐地說,“據說是當年外祖父從異域帶回來的……”為生存,我必然要先學會說些謊話——說實話肯定是要被當成瘋子!

“珍珠顆顆圓潤,光澤也好,真是極品,當了可惜了……真的要當麼?”他看看手裏的東西,再看看我,似是勸阻。

可是本姑娘都快吃不上飯了,不當掉就得啃狗了,可憐我那小聖伯納還那麼小……

“嗯,我也知道,隻是……”我開始傷心的啜泣,低頭輕拭眼淚。

“小娘子千萬別難過,在下給你多留一段日子……”說起話來謙謙有禮,同時一隻手扶起另一隻寬大的衣袖,用筆在紙上寫著,專注而認真。

“一共十兩,可好?”他忽然停筆問我,我又看他愣神了,馬上點點頭。

十兩?!看來上午是被騙了。

本想問是否可以再來當些,欲言又止,先不要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小娘子拿好。”他從高高櫃台另一側遞給我一大塊銀子,恍惚見他對我微笑。

“謝謝!”雖然我心裏默念了幾遍“承蒙公子照顧,多謝相助!”可終未出口。

拿錢便退出來,天也將黑。

我可以沿來時路找回客棧,卻無法沿來時路回到原來的生活軌道——這種落寞如影隨形,我的勇氣還沒大到且來之則安之。

這樣的情緒不時侵襲著我,直到我經過一處異常熱鬧的地方,原是一處夜市——州橋夜市。

此時天更黑些,街道兩旁的店鋪竟然都在營業。

兩側的店鋪錯落卻整齊,木質結構的房子高矮不一,燈火上下點綴著,比現代的喧囂多些低調,像竹蕭裏吹出的古曲緩緩流淌……

店鋪裏麵搖曳不定的是蠟燭和油燈,外麵大小不一隨處而見的則都是燈籠。

許多賣宵夜的店鋪把桌子都擺在街麵上,燈籠也拴在支出來的窗戶下麵。

食客有穿著平整的女子們,也有用筷子夾煎豆停在胸前的高談闊論的老爺們,還有牽著孩童的下人,前後不過幾步的距離就能看到裙子掃地、端端正正走著的婦人,步態輕盈,一副不急不緩的樣子。公子們也有三五成群的,卻不想閑逛,都是直接去消費的——遠遠的樓閣被燈火裝飾的像座透明的宮殿,比別處都亮些不說,上麵來回走動的都是些衣著鮮豔的女子,在那樓中的亭台上來來往往,雖遠觀卻能聞其中的絲竹般,宛若一幅活動的畫。

穿梭往來的吆喝聲隨著挑扁擔的人搖晃著來,搖晃著去,還沒聽清上一個賣的是什麼,下一聲就又跌跌撞撞地鑽進耳朵。

常有人因分神和另外一個分神的人撞上,也不需要爭論,早就奔各自的事情去,沒閑空兒討論對錯。

這裏的繁華讓我眼前不覺一亮。

謝謝老天爺——不幸中的萬幸,把我扔到這樣一個歌舞升平的地方。

在嘈雜的街道走著走著不覺放慢了腳步,裙擺直垂時思量——也許,既來之則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