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將士被罵得狗血淋頭,又無言以對,都默默低下頭。
被她一陣搶白,將領意外,卻仍舊冷靜地答道。
“王妃之言,末將深有同感,隻是王爺命我等留侯此地,並非逃避,而是備戰,王爺不願看到百姓受征戰之苦,才有此決定,其中各種厲害,並不如王妃所想的那樣簡單。”
劉雲裳冷笑。
“這也罷了,我一介女流,本就沒有資格置喙政事,我隻知道如果和談失敗,我的夫君可能會一去不歸,你們能等,我卻一刻也等不得。”
楚雲止微愣,他隱約記起出征前夕,劉雲裳不哭不鬧,平靜得出奇,隻將親手縫製的雪白戰袍交給他,他道了聲謝,回屋便將衣裳隨意擱下,誰料到她將戰袍給他的意思,竟是希望他能穿上它馳騁沙場,保家衛國……
養在深閨的小姐,多半矜貴無知,劉雲裳有這樣的胸襟,卻是他始料未及的,從前,竟是自己低估了她。
楚雲止上前一步,想告訴她自己很好,讓她放心,還沒想好以目前的身份該如何表達,卻見那戰馬被人圍得不耐,嘶鳴一聲騰起前蹄,向前奔去。
劉雲裳驚叫一聲死死勒住韁繩,她的力氣哪裏敵得過牲畜,當即被甩下馬來。
“救命!”
眼見要被摔個稀爛,美麗的大小姐頓時沒了方才的氣勢,瞬間嚇得花容失色,本能地捂住自己最重要的臉。
預想中的狼狽沒有到來。
“你沒事麼?”
靜默片刻,她才小心翼翼地挪開手,盯著頭頂那張溫柔絕美的臉愣了愣,雙頰由白轉紅,她騰地從他身上躍下,一掃軟弱,單腳連退幾步,凶悍道。
“誰讓你碰我了!男女授受不親你不懂嗎?快道歉!”
陶薇無語,人家明明救了你呢!這姑娘果然還是一樣不講道理。
楚雲止無奈,隻得道。
“對不起。”
劉雲裳白他一眼,轉身蹬蹬蹬地往帳中走去,見眾將士都在圍觀自己,紅著臉惡狠狠地罵。
“還不快把那匹瘋馬抓回來教訓!定在這裏是沒有別的事可做嗎?”
眾人被她充滿威懾力的聲音一吼,都抖了抖,手忙腳亂地去追馬。
陶薇好笑,拍了拍楚雲止。
“你有沒有覺得,她比你更像個將軍呢?”
楚雲止唇邊勾起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隨即又歎氣。
“她的話竟令我感到慚愧,我從前隻覺得戰爭勞民傷財,可即便和談成功,邊境的百姓一樣要受到宴國欺淩,究竟不是萬全之策,還是我太懦弱了吧……”
陶薇打斷他。
“你不是懦弱,你隻是習慣將責任都由自己一人承擔,所以才會想出和談的法子不是嗎?其實你應該回頭看看,有多少人願意同你並肩作戰,我,臨霜,劉雲裳,將領,桐雨,還有這全軍的將士,我們都在這裏。”
楚雲止微笑。
“是。”
入夜,將士們割出一片空地,開始殺雞宰羊做晚飯,草原上升起冉冉篝火,焦香四溢,感染得氣氛歡快起來,陶薇本來就是平易近人的性格,早和眾人打成一片,在那裏傳授烤肉絕技,召得桐雨也放下公主的矜持,帶著小鵲一同湊過來,楚雲止在一旁優雅觀望,將領悵悵抱劍而坐,大家圍坐一團,也算其樂融融。
隻有劉雲裳不屑與眾人同樂,遠遠地坐在小丘上,她性子嬌縱且不合群,連桐雨給她遞來香噴噴的烤羊肉,她也隻是將頭一偏,以沒有食欲為由拒絕。白天丟了醜,她見了誰都疑心。
王爺走了,自己被困在這個陌生的地方,一切都是那麼讓人氣餒。
她很驕傲,也很寂寞,望著遼闊的草原,深邃的星空,想起楚雲止的麵容,不覺輕啟朱唇,唱起歌來。
她的聲音很美,即使是罵人的時候,聽起來也含著嬌嗔,這便是男人們都心甘情願臣服,不會與她認真置氣的原因。
“淒淒煙草小樓西,琵琶弦說相思意,雁字來時,殘月照寒鴉戲,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知……”
眾人被這優美的歌聲吸引,不由放下手中的食物,朝她望去,隻見她背影婆娑,襯著草原上大大的圓月,剪影一般美麗。
軍隊裏很少見到女人,特別又傲又美的女人,將士們有心同她開玩笑,便與她一應一和,在篝火邊唱起歌來。
粗狂的男聲吼起來,軍營裏男人們的品味,無非是哥哥想妹淚花流之類赤 裸 裸的粗糙情愛。
對方是王妃,這樣近似的舉動無疑是不合適的,然而將領並沒有喝止部下,這個叫喳喳的王妃頗讓人苦不堪言,何況現在王爺又不在軍中,即使戲弄她一下也沒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