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秋海棠落的時候,陶薇已經在騎著駱駝沿著大漠走了一個來回。
當然,這裏沒有秋海棠,更沒有……那與海棠花如火顏色一般醒目的人……
除了黃沙之外漫無邊際的又一片黃沙,什麼都沒有。
陶薇攏了攏鬥笠上擋沙的長巾,抬頭,不過這大漠裏的星空分外明朗呢,紅衣賊,不管你躲到哪裏,我都一定要把你找出來。
她雙腿一夾,習慣性地就揮動鞭子往後一抽,可座下的坐騎卻沒有加快速度,反而四肢一縮,蹲在地上,陶薇隻覺得一個搖晃,完了,這家夥又罷工了!
“糟了,又忘了你不是馬了!” 陶薇心虛,討好地伸手摸了摸駱駝的腦袋。
可那畜生並不領情,長長的睫毛扇了扇,隻露出一雙濕漉漉的大眼定定地與她對視。
“好好好,等我找到我家相公,就讓你回去和你家媳婦團聚!”
陶薇無奈,當時在一窩駱駝中一眼就看中這頭長得最膘肥體健的,生怕別人搶貨,連價都沒有還就一口拍板。本以為總算好不容易不小氣了,買了個實用的運載工具,哪知道到手後才發現,竟是一頭懶得離奇的駱駝。
這家夥,除了吃東西比較歡暢外,平日裏行走沙漠,都慢得出奇,慢也算了,偏生還超級懶惰,隔三差五就癱在沙上一動不動。
而此時,陶薇又是順毛又是給喝水駱駝都沒有起身的樣子,隻睜著那張濕漉漉的雙眼無辜地看著她。陶薇哭笑不得,突然想起和紅衣賊在小漁村雞飛狗跳的日子,那時候那家夥也是這樣一動不動,好逸惡勞卻一臉無辜地看著自己……
可是這個家夥,到底躲到哪裏去了?
陶薇籲了一口氣,一路上,她已經設想了無數個與臨霜相遇的情景,無論是抱著容顏不再的他深刻地述說不離不棄,亦或是像那些說書先生口中的紅顏眷侶一般,自毀容顏表達要醜一起醜……更或者說服臨霜,一起尋訪名醫,還他最初的風華……
那家夥那麼愛美,肯定各種別扭,如果此人假裝不認識自己,她就算打也要把他綁在身上,然後抱著他,一遍一遍的說,“就算你變成什麼樣子,我也不會嫌棄你的!”
陶薇越想越興奮,興奮之餘心中又湧出一絲惆悵。
臨霜招眼,毀容的臨霜估計更加引人注意,但是自己一路上打探有沒有一個全身蒙蔽的人路過時得到的答案大多都是否定,偶有幾個遲疑地不確定時,她便會抓緊機會一探究竟,這一探,除了揪翻了一群流竄的盜匪,更惹火了幾個邊塞的刀客……
有了白撿的七重縛魂訣,她也能臨場客串下高深的俠客,但畢竟空有內力,招式單一,好幾次,也被人打得各種狼狽,而一看打不過,便雙目下垂楚楚可憐裝柔弱,頭上的紅蓮已經被劉海遮住,那一羞一怯的嬌柔和眼底若有的媚意交融,還真能勾起人幾分憐香惜玉之心……
當然,趁人不備,自然也要溜之大吉。打不過就跑,跑不過就打,反正就是不能讓自己吃虧。
陶薇輕笑出聲,伸了個懶腰,倒仰在沙地上。
“紅衣賊,總算明白你為什麼要招惹秦薑了,一個人,確實是無聊啊。”
沙地裏溫差極大,白日裏或許酷暑炎炎,到了夜間翻臉就幹冷冰凍,再加上這裏終日黃沙,讓來往旅客的臃腫著裝都情不自禁帶上了一抹耐髒的灰色。
塞外,想看到亮眼的顏色,除了頭頂上那藍得純粹的天空,便是邊鎮酒肆裏妖嬈胡姬那旋轉的舞衣。
雖是白天,這一處的酒館同樣熱鬧。歌舞聲起,舞娘的赤足在波斯地毯上交錯,那蜜蠟色的腰肢上串串銀鈴聲響,瘋狂地扭動,和著那生動的異域音樂,張揚著無限的生命華章。
葡萄美酒,人群中時不時爆發出一陣陣歡快的高呼。人生得意須盡歡,隻有這些在最惡劣的環境中討生活的人,才知道如何盡興揮霍到手的幸福才不枉此生。
空空的二樓扶欄,不知何時出現一個黑衣人懶洋洋地靠著,自斟自飲,比起樓下的喧囂,他這裏就冷清很多。
還是舞池裏的舞娘最先發現了他的存在。
“老板,下來啊!”
人們紛紛抬頭,隻見這男子一件黑袍隨意係著,露出胸口大片晃眼的白膚,長發微垂,發梢的彎曲無端讓人心底一陣溫柔。
美,和這男人比,眼前這些扭腰舞臀的舞娘完全不是女人!
聽到下麵一陣抽氣人,黑衣人仿若無睹,突然,他轉過臉,唇邊溢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舞娘們早已習慣這個情景,嗔怪著一個媚眼,舞動地更加賣力。曲調一轉,樂聲愈發高漲,呆愣的人才一個個漸漸回神,低頭喝了口酒,再抬眼,扶欄空空如也,剛才的那個黑衣人仿佛本就沒有來過。
“小娘們別誆老子,你們的老板不是一個放羊的老漢麼?什麼時候變成了這個白白嫩嫩的中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