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錦官城篇 第三十三章 新城故人
寒雲也並未在意，隻微微向他打了聲招呼說自己要去一趟水牢。管家忙吩咐了馬房備了識路的馬兒來。
她似乎有些著急，牽了馬兒便上馬走，臨行前看了看立在一旁低頭不語的管家，心下有些什麼東西一閃而過，沒來得及細想馬兒便揚蹄跑開了。
她的馬兒並不快，噠噠的聲音催著她的思緒一路向前，錦官城不再人流稀疏，卻是全城縞素為白起將軍送靈，按麟國的規矩，將軍的骨灰是要帶回皇都安葬在皇陵旁的，聖上卻格外開了恩典，允了白起將軍的心願，將他留在了錦官城。白起將軍素來在民間威望極高，這幾日將軍府正籌備著他的葬禮，原意是要從簡的。錦官城內的人們卻自發地全城縞素，她穿著的這一身素白，幸而顯得不突兀。
她內心裏裝著事，便任憑馬兒走著，冷不防的馬兒似乎踩著了什麼，竟然驚了開始狂奔，寒雲急忙緊緊地抓著韁繩，貼在馬背上，眼見著前頭是個鬧市，寒雲心一緊，瞬間已經在內心裏問候了馬兒它娘千萬遍，恨不能三百六十度一個轉身讓自己墊在馬兒身下，心裏雖然著急，她的動作卻並未慢下來，雙腿夾緊了馬腹，雙手狠狠地勒住韁繩，眼見馬兒將要闖入人群，周圍人紛紛驚呼躲閃，她忽然蹬著馬蹬站了起來，雙手高高向後勒著，因著練武而長了繭子的手被生生勒出了血珠來，馬兒向後一仰，雖是停了下來，卻將她狠狠地甩了出去。
本事仰麵朝上摔下去的姿勢，寒雲卻憑著自己的速度在空中硬是轉了個身，單手往地上一推，起了身，因著氣息不穩，被自己的力道反彈了一道，不由退後了幾步。她正想著上去牽住受驚的馬兒防止它再次發狂，背後卻碰著了什麼，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那人見了，不怒反笑著說：“小寒寒的馬術真是越發地精湛了，剛想助你一臂之力，本公子看著是不太需要了。”
寒雲的臉登時便烏雲密布，不待回頭便知是韓九這個老狐狸，化掌為爪拎出了他抱著自己的手，寒雲這才慢悠悠地轉過身說：“韓公子也是好興致，放著皇城裏的鶯鶯燕燕不要，跑來這窮山惡水地給白起將軍吊唁？”她可不相信這狐狸來這是為了白起將軍，說不定是陪著哪個小情人來的呢。
她立下打量了一番韓九，瞬間覺得自己寒酸得不行，同樣是一身白衣，寒雲穿的是最經得起撕扯的麻素，而韓九卻穿了一身閃亮的行頭，腳下踩的七彩繡磐虎鑲南海珍珠靴，衣服是上好的江南真絲，鑲了金邊，用的上好銀絲絞了盤扣，穩妥的從領口處攀至右側，他本就生的邪，如此打扮又像是鍍了一層金光，寒雲在心裏啐了他一口，又複道：“太祖爺當年打下江山的時候告訴我們，要該出手時就出手。你這既和我親熱地套著近乎，就不應該在我危難之時袖手旁觀，本是不義。本大人在皇城任職多年，未能體恤民意，早日將你感化，也是我的過失。”
韓九知寒雲隻是說笑，也就不接她的話茬，從身側抽了一方帕子遞了給她：“姑娘家的，受傷了也不覺得，就會耍嘴皮子，快把傷口處理一下，我再給你找大夫仔細瞧瞧。”寒雲也不推，一眼看出這帕子是皇城錦繡坊裏的稀罕玩意兒，一伸手就接了過來，不經意地擦了擦手，說：“大夫就不用了，處理傷口這麼多年我也是駕輕就熟，何必費韓公子的手，我今兒個有急事要做，不多在此停留了。”她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複又笑道：“若是韓公子在錦官城要多留幾日，說不定我還能再找大人把酒言歡呢。”
她退了幾步，接過已被韓九身邊的黑衣男子牽著的馬，繼續趕路。韓九隻是眯了眼看著，並未出手阻止，隻是低聲問了另一個跟著的小姑娘：“交代的事情都辦好了嗎？”小姑娘往前一步，咯咯一笑，看起來天真爛漫，卻有一隻步青從後背鑽出，毒牙閃著冷硬的光：“公子交代的事情，就是辦不好，撐死了也得辦好啊。”韓九笑著拍了她的頭：“本公子就是喜歡你主意多。”奇怪的是這姑娘身上的蛇似是有些懼怕韓九，縮回了腦袋，並未有方才的神氣。韓九怔怔地盯著寒雲遠去，良久又輕笑一聲。輕的像是自己的一句歎息。
別了韓九之後，寒雲一路上倒是沒有在遇見什麼事情。順順利利地到了水牢門前。錦官城位於麟國和南疆的交界，來自北方了寒流和南方的暖流交織，使得河裏的水上層溫暖下層寒冷刺骨，於是造就了這獨一無二的水牢，上層水溫使得人不至於被冷得昏死，下層的水卻是對人深深的煎熬，關入水牢之後，審問的官差並不需要對此人多行刑，隻消等待幾個時辰便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白灼在此困了三天卻仍然不吐隻言片語，可見她內心的仇恨到底有多深。子母蠱已死，她全靠這刺骨的寒意吊著自己的氣血，也是不中用了的，最多也就是今天了。她必須要在這之前問到白灼背後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