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燃做了場夢。
夢裏她還頂著那人妻子的身份,還是在那個宅子裏,她被他控製了手腳,有穿白大褂的人要取她肚子裏的孩子……
他冷冷看著她,“蘇燃,你也有資格懷我的孩子?!”
她絕望掙紮,卻看到拿著手術刀的人突然變成了蘇冰清的臉!
“賤人!你憑什麼跟我搶!廷風是我的!是我的!去死……你給我去死——”
驀地,她睜開眼,噩夢已逝,徒留驚悸。
光線刺目。
她眯起眼睛,待身上感覺到有些熱的溫度,才反應過來她竟是趴在這兒睡著了。
“你怎麼了,做噩夢了嗎?”
稚嫩的嗓音,卻刻意板著聲線,一個豆丁男孩子從院子裏進來,別別扭扭的問她。
蘇燃方才緊繃的情緒一下緩和下來,她向小孩子伸手,“是啊,做噩夢了,小平安,過來給媽媽抱抱。”
是了,這是她的孩子。
五年前拚著命生下的孩子。
她給他取名平安,希望他一生平安順遂,不求大富大貴,隻想他平安健康。
這孩子長得玉雪可愛,一張臉還未張開已經有了迷惑漂亮小姐姐的本事,他一向懂事,最近這幾天卻跟蘇燃鬧起了別扭。
起因還是……
小平安盯了她片刻,到底還是擔心,他的媽媽是個笨媽媽,經常被噩夢嚇到,每次都要抱抱他才能好,他邁著小短腿,慢慢走過去,嘴裏卻訓著,“媽媽為什麼老做噩夢,我就從不做噩夢,媽媽下次做點好夢吧!”
蘇燃一把抱住他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笑著應,“好。媽媽聽你的,往後都隻做好夢。”
小平安哼了一聲,再怎麼懂事也還是個小孩子,不會掩飾心事,他糾結了一會,還是問,“媽媽,江叔叔為什麼不能是我爸爸?”
蘇燃一怔,抱著他的手僵了那麼一瞬,果然還是這個問題……
前兩天這孩子跟她鬧別扭,後來她才知道是幾個小孩子玩鬧時,有人問他為什麼沒有爸爸,還是江城一定是他爸爸,不然為什麼對他和她媽媽這麼好呢?說他叫自己的爸爸做叔叔,他是個怪小孩。
“媽媽?”
蘇燃回神,手在他頭發上撫了下,這孩子的長相……太像那個人了。
眉眼,嘴唇,輪廓……都像極了那個人。
她輕聲而溫柔的說,“因為叔叔是叔叔,爸爸是爸爸,就像媽媽和別的阿姨,不一樣的。”
“那為什麼陳小亮的爸爸原來就是他一個叔叔呢?”
蘇燃知道陳小亮也是兒子他們小班同學,是重組家庭。
她想了想,說:“因為爸爸雖然是小孩子的爸爸,也是媽媽的丈夫,陳小亮有了新爸爸,那一定也是他的媽媽願意要那位叔叔做她的丈夫。”
小平安比一般孩子成熟,蘇燃不想糊弄或是騙他,她覺得孩子其實也能聽懂道理的,她願意將他當做平等的對待。
果然,小小的男孩擰眉認真思考起來,很快他就找回了問題的關鍵,“我願意讓江叔叔做我爸爸,所以是媽媽不願意讓江叔叔做你丈夫,媽媽,你不喜歡江叔叔嗎?”
“小平安,真聰明……”蘇燃笑了笑,“江叔叔他,是媽媽的朋友,媽媽不想要丈夫。”
“可是我想要爸爸……”
蘇燃眼底一抹痛意,她知道在這件事上,她並不是個偉大的能為孩子奉獻一切的媽媽,這件事上,她注定是虧欠這孩子的,是她執意生下他,也是她……讓他成了沒有爸爸的孩子。
她蹲下來,與小孩子對視著,說:“對不起啊平安……可是你要知道,我們不能什麼都想要的,就像陳小亮雖然有了新爸爸,可他的媽媽要工作不能時常陪著他,你雖然沒有爸爸,但媽媽能隨時陪著你……”
小平安眼底失落,卻也認真的聽著她的話,過了一會,他說,“就像在幼兒園,老師問我要吃橙子還是蘋果,老師說我隻能選一個,不能什麼都想要。”
“對,是這個道理。”
蘇燃笑起來,溫柔的親親他的額頭。
尚且年幼懵懂的小平安本能的覺得,今天的媽媽,有些不大一樣。平時她也會親親他,但今天媽媽好像有些難過,是因為他任性要爸爸嗎?
那他還是先不要爸爸好了,他更想讓媽媽開開心心的。
她的媽媽是最好的媽媽,雖然有些笨,但還是最好的。
母子兩個說了會話,便到了小平安的午睡時間,蘇燃看著他睡著了,才輕手輕腳的出了來。
他們住的地方,是一座三層的本地建築,四年前輾轉來到這裏,蘇燃向江城借錢買下了這裏做起了民宿,三層裏隻兩層是客房,剩下一層他們母子自己住,日子果然忙碌且平靜,午後的日光照進來,她總會有些恍惚……
好似當年的一切都隻是一場夢,她和那人,從未糾葛,那些撕心裂肺的愛恨怨憎,不過午後小憩裏的一場噩夢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