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王同誌一番義憤填膺的話,村長魯維山直叫屈,他對王同誌道:“王領導,我們也不想硬拿公雞下蛋啊!可是有啥法子,對這幫人講大道理有用嗎?”
王同誌怒道:“講不通也要講!不能讓老百姓戳著我們的脊梁骨,罵我們是活土匪!”
魯村長見王同誌真的動了怒,忙陪著笑臉唯唯諾諾點頭道:“領導批評得對,以後不會這樣了!”
魯村長領著王同誌往家走,一路上虔誠地聽著王同誌的數落,惹得不少村民駐足圍觀。有人竊竊私語道:“這個老東西平時在村子裏耀武揚威的,怎麼現在慫了,比孫子還孫子呢!”
有人搭話道:“這還不簡單,以前他麵對的是我們這些平頭百姓,現在他麵對的是領導唄!”
魯二愣跟在魯村長和王同誌的身後,見村民像遇見活寶一樣圍觀他們,頓時來了興致,他向村民們做了鬼臉,又伸手做了個要去摸村長禿腦袋的動作,惹得旁邊的幾個人噗哧笑了起來。
王同誌感到莫名其妙,威嚴地轉頭向眾人看了看,那些人馬上捂著嘴將笑憋進了肚子裏。
再來說說韋家的女人們,村幹部們被罵罵咧咧的王同誌帶走後,小腳奶奶便領著三個孫女去苞穀地裏找兒媳婦。祖孫四人一路走一路喊,可是始終沒有聽到回應聲。小腳奶奶有些失望道:“看來你們的媽媽並不在這塊地裏,應該是跑別處去了!想不到她大了肚子,腿腳還這麼利索!”
幾人正要離開到別處尋找,大改耳朵靈,她止住奶奶道:“奶奶,你聽!”
大家屏住了呼吸,聽到不遠處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循聲望去,卻見不遠處兩棵苞穀的穗狀梢頭在微風中劇烈地顫動,接著傳來茂昌女人虛弱的聲音:“娘,我在這兒呢!”
大改和二錯興奮地跳了起來,像二隻矯健靈活的兔子迅速地鑽進了苞穀地,三竄二蹦就來到了母親的身旁。此時的茂昌女人已是憔悴不堪,她低聲道:“俺的腿都蹲麻了,快扶俺起來!”
在女兒們的攙扶下,茂昌女人一瘸一拐地出了苞穀地。見到了瘦弱狼狽的兒媳婦,小腳奶奶眼睛有些濕潤了,道:“改兒她媽,你受苦了,誰讓咱們都是女人呢!韋家三代單傳,到茂昌這裏卻至今連個男丁都還沒有,為韋家擴枝散葉的重任就落到你肩上了!”
三改年小尚不懂事,她撲倒媽媽的懷中請求抱抱,小腳奶奶將孩子攬過來道:“你媽媽都自身難保了,哪有精力管你?到奶奶這裏來吧!”
於是,大改和二錯架著媽媽,小腳奶奶抱著小孫女,幾個人在鄉間的小道上默默地往回走。回到家中天色已晚,茂昌女人再無多餘精力去做任何家務,便一頭紮到了床上。小腳奶奶歎著氣,則到偏屋的廚房裏做飯。
這時,一位高大壯實的女人過來串門,此人正是河西村民李子俊的媳婦。韋家和李家隔著一條小河,河上有一座拱橋,兩家來往都要經過拱橋。雖然隔著小河,兩家人的關係卻特別親密,早在小的時候李子俊就認韋家老爹和小腳奶奶為幹爹幹娘。一有空閑,兩家人就會互相走動,有時吃飯的時候,兩家媳婦甚至端著飯碗到到對方家嘮嗑。
李家男人李子俊生性文靜,卻娶了個風風火火的婆娘。子俊媳婦見到小腳奶奶,便嗬嗬大笑起來道:“幹娘,今天俺終於看到了魯維山那老東西的笑話了!王同誌不講一點情麵,將他好一頓的罵,從來沒有見他像今天這個慫樣!……”
子俊女人說了半天,卻不見小腳奶奶的反應,於是就停住了,問道:“幹娘,不好笑嗎?”
“好笑,好笑!”小腳奶奶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稍後又心事重重道,“子俊媳婦,進屋去勸勸改兒她媽吧!”
子俊媳婦一驚,問道:“妹子她咋了?”
子俊媳婦進了屋,此時的茂昌女人正躺在床上睡覺,將頭蒙得很嚴實。她掀開被的一角,見茂昌女人臉色慘白,就心疼道:“妹子,你今天受驚了!”
茂昌女人緩緩地爬起來,倚坐在床頭道:“俺的娘啊,今天差點要了俺半條命!”
子俊媳婦見她開了口,心也就放了下來,打趣道:“怕啥,天塌了有高個子頂著呢!這村子裏超生的女人多得很,俺也包括在內!俺是明白了,看這形勢,你我終究是要挨這一刀,隻不過是早晚問題!”
茂昌女人被逗樂了,笑著道:“你為子俊哥生了三個大胖小子,當然你是不怕了!可俺一連生了三個賠錢貨,再不生出個兒子來,這韋家的香火就要斷送在俺手裏了!”
子俊媳婦道:“是啊,不為韋家生出個帶把的來,你就沒有完成任務!不過,妹子你也不要有啥負擔,遊擊戰你看過吧?眼光放靈活些,那群王八羔子來了,你就躲啊!”
茂昌女人歎息一聲道:“也隻有這樣了!”
子俊媳婦安慰道:“不要怕,看魯維山現在的慫樣,他以後應該不敢對俺們動粗了!”
女人一旦放下了思想包袱,往往比男人放得更開,也就什麼都不怕了。壓抑傷感的氣氛頓時一掃而空,兩個人便嘻嘻哈哈地聊了起來。
小腳奶奶聽到屋裏的歡笑聲,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一顆懸著的心終於可以放下了。
再來說說老村長魯維山,自從挨了下鄉幹部王同誌的一頓訓斥後,他明顯老實多了,見到認識的村民也會很客氣地點頭打招呼。他遇到小腳奶奶時,表情有點不自然,卻主動賠禮道:“老嫂子,那天的事對不住你了!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鄉裏鄉親的,我也不想這樣啊!上麵有命令,不管對錯,我們這些基層人員就必須按章去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