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花三月,走在宮廷的甬道上,空氣中,有花香襲人,有血腥風芬甜,兩種味道交纏在一起,衝擊著人的嗅覺,也撞擊著人的視線。
宮燈搖曳的映照,幹涸成烏紅的血上,又延淌著鮮紅的新血,仿同那扇乾盛門一樣,舊漆上罩著新漆,每年,始終是沉沉的紅。
沒有人會在意,這紅色背後,是刷了多少遍漆才不會褪卻,正如此刻,也沒有人會在意,亡國的宮中,有多少生命做為破城之日的最後一次祭奠。
而這場戰爭僅僅隻用了三個月時間,西周的鐵騎便踏破南越號稱最堅硬的都城。
三個月前,我的夫君,南越帝君青陽慎遠信誓旦旦地說,不義之師不得天助。但,現在呢?我不知道,他躲在宮裏的哪個角落,回味這句話,然後,繼續昂起他蒼白的臉,裝出大無畏的樣子。
他是個懦弱的男人,忌怕著我的父親,又倚賴著我的父親。
所以,在他們中間,我不光意味著政治交換,更意味著必然的犧牲。
攏著披風的我,走在這應該熟悉,但,實際無比陌生的甬道上,倚凰宮的琉璃瓦在夜暮中微微折出幾縷光芒,淺約地,敵不過月華之澤。
淑華公主,西周的和親公主,當她的故國,占領她夫君的國土時,這個女子,是怎樣的心情呢?
從她和親至今,畢竟專寵長逾十五載,今天這一切,卻突然顛覆得讓人覺得措手不及。
我和她,其實都是政治的交換,但,她比我幸運,沒有空付紅顏在這一眼看不到頭的深宮盡處。
我不明白為什麼皇上這樣寵愛她,哪怕,她從未為皇上生下子嗣,依然得到比其餘誕下子嗣嬪妃更多的愛,正如我不明白,西周為何一定要滅南越一樣。
或許,我的智慧永是局限在小處,到不了更宏偉的大處,一如此刻,我所盤算的,是怎樣可以逃出宮去,而並非,被人脅迫地,去找這個皇後。
“稟景王!”一個士兵從前方奔來,拉長的語音讓人極不舒服。
“說。”身邊的男子並未停步。
“南越帝君和淑華公主已找到!”
“哦?”他的語氣依然沒有絲毫驚訝。
“但,淑華公主正坐在酈台上,準備焚火!”
皇後自盡?我驚愕地抬起眼眸,但眸光卻落在景王的臉上,他的唇邊此刻浮出一道似笑非笑的弧度:
“本王已知,你在前麵帶路!”
我看不透這樣的表情背後幾許乾坤,但我開始放慢腳步,故意落於他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