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殿昨晚熏的香早已淡去,空氣裏,流淌著靜寂的味道。
我端的是旒冕,和端著龍袍的清荷,走在最後麵。
即便這樣,愈接近他時,我的手,竟然還是不自禁地有些許的顫抖。
縱然,我臉上塗了香膏,他該一時辨認不出,但,不知為什麼,麵對他時,遠比麵對景王,讓我更加地無措。
或許,因為他是帝王,擁有生殺大權的帝王。
而,景王,畢竟,還是屈於他之下的。
當清荷跪於地,將置著龍袍的紫檀木盤高高端於頭頂時,我忙將螓首更加低下。
龍袍,襲茹伺候他穿得十分細致,但,再怎樣細致,也有結束的時候。
清荷起身,半躬著從一側退下時,我按規三步走至他跟前,衣裙掠動間,膝跪於地,將盤同樣高置於頭頂。
“抬起頭來。”
耳邊,忽然聽得他淡淡啟唇,我的手一哆嗦,心,生生地漏跳一拍。
我不能猶豫,否則隻會引起他的懷疑,有景王的香膏做掩,他應該不會認出是我,可,心裏仍是戰兢的。
抬起臉,他的目光,柔和地拂過我平淡無奇,甚至帶著點蠟黃膚色的臉上,眼底,有一絲的失望。
“叫什麼名字。”他的聲音,也十分柔和,全然不似昨晚傾霽宮時的寒冷。
但,擁有這樣絕色容貌的男子,我不會記錯,更不會認錯。
“回皇上的話,奴婢喚墨瞳。”
我盡量讓自己的聲線聽起來帶著沙啞,區別於初見他時的語音。
“墨瞳。”他輕輕念過這個名字,道,“就由你伺候朕戴這旒冕。”
他吩咐道,襲茹的手已接過我手中的托盤,退至一邊,我起身,雙手捧起盤中的旒冕時,禁不住指尖的哆嗦。
“墨瞳。”襲茹輕喚我,遞給我一個鎮定的眼神。
我努力恢複平靜,將冠冕戴在他的髻上,用玉笄插在帽卷兩邊的紐孔使之固定,最後將冕板左右垂下的纓絡輕輕在他頷下係結,五彩的繅串成十二旒白玉珠遮住他的墨星般的眼眸。
而他的眸華始終淡淡地注視著我的舉動,直到最後,唇邊浮起一抹笑意:
“這次當差比昨晚盡心。以後,你就留在內殿伺候吧。”
我不知道他口中的昨晚,是僅指我收拾碎瓷時的不慎,還是有其他的意味,指尖滯於纓絡上時,襲茹輕咳一聲,方意識到自己失態,忙俯低身子:
“奴婢謝主隆恩!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起來吧。”他的話語裏也含了些許的笑意。
我愈發戰兢,直到他在眾人簇擁間步出內殿,我才發覺,身上,已被驚出一身香汗涔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