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永元年五月初,我傷勢大好了不少,可以側臥,並能下床走動。
背部的創口開始結痂,有點些許的癢意。
這日,景王替我塗藥,我又覺得奇癢難當,才要用手去撓,被他的手輕輕拍掉:
“想留疤不成?”
“您為奴婢上藥有些許日子,再這樣下去,奴婢怕會折福。”
那日以後,我仍是自稱‘奴婢’。
但,今天,說出這句話,臉上還是紅了一下。
縱然,他每回塗藥,並無不規矩處,我心底,始終有所芥蒂。
“你是擔心本王被人發現,連累於你?”
“奴婢沒有這個意思。”我本沒有這個意思,比起他坦蕩的話來,反顯得我心眼之小。
他的手勢漸緩,語音漸低,繼續道:
“你想些什麼,本王自然清楚,你也休想瞞過本王任何事。本王即能到此,必定有法子不讓不該看到的人看到。”
我心底因他的話拂過一絲笑意,我本南越的麗妃,這層隱瞞,他哪裏知道?
大言不慚,說的,就是他這種自負之人。
他的手驟然從我背上離開,語音轉冷:
“今日是本王最後一次替你上藥,對於棋子,本王也算待你不薄。之後,就看你怎樣知恩圖報了。”
原來,他這半月來替我上藥,無非是讓我曉得報恩,而不是起異心。
“奴婢不會忘記同王爺的盟約。”
“這幾日,切忌用手去止背後的癢意,否則,一旦留下疤痕,白玉膏的功效就功虧一簣。”
“您是怕奴婢這枚棋子的用途功虧一簣吧。”我揚了一下眉,不屑地道。
“是,你傷好之日,該不再需要本王給你的蠟膏了。”
“那奴婢豈不是要靠息肌丸才能維持容貌?”
“本王已替你備了三個月的息肌丸,你大可不必擔心。”
他遞來錦盒的刹那,我分明覺到他的手顫了一下下,隻那麼一顫,終落進我的眼底。
“王爺,林蓁還活著,但被廢於繁逝宮,是不是?”
說出這句話時,我很安靜。
再次去觸及這話題,源於我不想即便做一個替身,都做得不明不白。
而,除了皇上,景王,應該更是知情之人。
“知道太多,對你沒有任何好處。”他的語氣不象上次那樣強硬,甚至,等於是默認了我的質問。
“您說過,隻要奴婢有這張臉,他就不會殺奴婢,是因為奴婢象她的原因,對嗎?皇上最在意的人是她,既然她還活著,皇上難道不會心軟,釋她出冷宮?到那時,奴婢對於王爺而言,沒有絲毫利用的價值。畢竟奴婢不過是一個替身,又怎及得上那人呢?”
“他不會釋她出冷宮。”甫啟唇,他的語音低沉,甚至帶著一絲淡不可覺的落寞。
他確定地說出這句話,將我心底的疑問引得更深。
到底,皇上和林蓁間發生過怎樣的事,會走到今日這一步呢?
他並非對她無情,相反,這份情,可能遠遠臨駕於其餘妃嬪之上,但卻可以狠心將她貶至繁逝宮。那麼,抽調宮女之事,也必是因為她。
隻有她,才會讓皇上做出這些不合常理之事吧。
我止住紛亂的思緒,怕愈往下想,愈不能控製地,心底,會有深深地抵觸意味。
因為,我並不願意以一個替身的方式,去見證他和她的愛情。
因為,這樣,會將我的尊嚴全部踐踏。
他仿佛洞悉我此刻的所思,手輕輕地覆在我握緊而不自知的手上:
“你可以做到讓他不僅僅把你隻當做她的替身,即便,最初吸引他的,是你這張臉。”
“可,我……並不被他吸引……”
說出這句在後宮荒謬至極的話,我的手漸漸鬆開,他的手,旋即握緊我的,第一次,他的手不帶任何脅迫地握緊我,我低下臉,並不去望他。
他的手,隻是更緊地握住我的,更緊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