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在二十世紀七十年代,當中國銀幕上隻有那幾部“你方唱罷我登場”的“樣板戲”在高歌不絕時,羅馬尼亞譯製片《斯特凡大公》的出現,曾為九億神州帶來一股清風。影片那恢宏的氣勢和英雄主義的基調,讓中國觀眾著實受到了感染。那時,在人們印象裏,羅馬尼亞是個美麗的國度,它既有悠久的曆史,又有現代的文明,社會主義的文化也是璀璨輝煌的。同時,由於羅馬尼亞在對蘇聯態度上,往往表現出獨立不羈,因此中羅兩國的政治關係,也一直平穩積極地發展著。這一切,構成了中國人對羅馬尼亞的向往。

可是,在隨後的若幹年裏,當冷戰意識形態開始一點一點飄散,國家間的關係變得務實起來時,羅馬尼亞的事情也漸漸為人們淡忘了。然而,忽然有一天,從羅馬尼亞又傳來令人震撼的消息:這個國家一夜間發生了劇變!它的最高領導人遭到了處決!令中國人百思不解的是,原本和諧、安謐和友好的羅馬尼亞人,為什麼突然采取如此激進和毫不容情的手段?人們不禁要問,這個國家究竟發生了什麼?在過去二十多年,它到底積累下什麼東西?它那令世界矚目的劇變的原因何在?劇變後的羅馬尼亞又是個什麼樣子?遺憾的是,疑問雖多,可被黑海浪花潤澤的羅馬尼亞,卻始終像一團霧。我曾經觀看過處決羅最高領導人的現場鏡頭。那情景令我震驚。我不知道今後是否有一天,我能走近這個曾經顯得那樣美麗的國家。

真是天不負我。2002年的8月18日至25日,我有幸隨中央電視台《彭真》攝製組前往羅馬尼亞,拍攝1960年布加勒斯特社會主義工人黨會議舊址,采訪原羅駐中國大使羅明。這樣,我終於有了一次抵近觀察羅馬尼亞的機會。在我們停留的5天裏,除布加勒斯特市以外,還曾到訪康斯坦察、阿爾傑什和布拉索夫三地,並同我使館同誌進行了座談,這使我對這個美麗的國家,有了初步的認識。

19日淩晨3時(當地時間,與我們有5小時時差),我們懷著新奇的心情,在布加勒斯特國際機場降落。機場不大,但很整潔,特別是涼爽的空氣,十分清新。晨曦微露下的布加勒斯特,顯得寧靜。同北京相比,它不僅小得多,而且建築比較老舊,缺少現代大都市的風采。但街上行人,著裝很有色彩,特別是年輕人,同發達國家的流行時尚,並無很大區別。店鋪裏的商品,相當豐富,有羅馬尼亞國產的,也有西方進口的,價格不算昂貴。

羅馬尼亞國土麵積不到24萬平方公裏,與我國廣西壯族自治區相若。人口2170萬,大約是廣西的二分之一(廣西人口最新統計為4489萬),且人口在持續負增長。羅的森林覆蓋麵積達到整個國土麵積的一半以上。礦藏豐富,特別是石油工業非常發達。據傳,我國的陸地石油勘探、開采和提煉技術,曾經很大程度上來自羅馬尼亞。羅的機器製造業也有相當水平。因此,羅實際上是個很有發展潛力的國家。

我們最關心的,當然是1989年發生在羅國內的劇變。在布加勒斯特,不管口頭同人們交談,還是出版物(英文),都稱1989年事件為“革命”。“革命”的英文含義,是“巨大的社會變革”,或指“通過強力改變領導人和政治體製”。看來,人們是認可這樣一個意思的。我不知道在俄文裏,他們是如何解釋“八九事件”的。但在羅馬尼亞,1989年的變動,的確帶有強力甚至暴力的性質。

中國駐羅馬尼亞大使館政務參讚(使館二把手)劉增文先生在同我們座談時說,他目擊了整個羅的1989年事件。甚至12月21日羅共中央在首都共和國廣場召開的群眾大會,他也參加了。那是羅社會發生巨大變動的一個星期。

1989年11月,在羅邊境城市蒂米拉索,發生了匈牙利裔群眾反對政府拆除其住房、迫使他們遷至農工社區的事件。事件中,群眾上了街,遭軍警驅趕。12月15日,因為安全部門準備逮捕支持匈牙利裔群眾的托克斯牧師,群眾與軍警發生衝突。17日,在蒂米拉索因數千人遊行,發生流血衝突。19日示威擴大到數萬人。軍警開槍,造成流血事件。20日,羅共宣布實行戒嚴。

12月21日中午,剛剛從伊朗訪問回國的齊奧塞斯庫在共和國廣場舉行群眾大會。齊在大會上講話,嚴厲譴責“反黨反社會主義”的行為。齊是在蒂米拉索事件發生後到伊朗訪問的。他並沒有把蒂米拉索事件看得太重。可能他認為,隻要自己出麵幹預,事件會立刻平息。然而,事情的嚴重程度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想。在共和國廣場,當場有人公開反對他。在過去,這是不可想象的。據說,以伊利埃斯庫(羅現任總統)為首的反對派,也在共和國廣場組織起來。

麵對廣場的混亂,齊奧塞斯庫下令國家安全部門逮捕鬧事的人,並嚴責國防部長米列亞上將調動軍隊平息反對浪潮。但忠於齊的米列亞不願意動用武力。在激烈的思想矛盾下,米自殺身亡。這個自殺事件造成了更為嚴重的混亂,以至軍隊“倒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