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吱嘎”的推門聲,老嬸重新返回了屋裏。“國友,快點兒吃吧!”老嬸沒有發現屋內的異常,將滿滿一大盤子點心放到八仙桌上。
“國友,先吃口東西墊墊底,有話一會兒再說。來,老姑夫抱你起來。”
不明事理的老嬸接過話茬:“看把孩子餓的,咋弄成這樣?好幾天沒吃飯不回來吃,家裏再窮,說啥還到不了這種地步,哪至於遭這份罪啊!”說話間,從邊上提過一把茶壺,“嘩……”的斟滿了一杯茶,推放到了姐夫麵前。民以食為天,此話不假,看著姐夫狼吞虎咽的吃相,我再也找不到幾年前濕文爾雅、舉止有度的老大哥了。“慢點兒,別咽著,這孩子。”
姐夫無暇顧及老嬸和周圍人的存在,一陣風卷殘雲過後,端起茶碗一飲而盡。此時,方覺自己失態,略顯羞愧的笑了笑。“老嬸,老姑夫,老姑,我先說說老叔吧!今天晚上,我趁送飯的機會進了一趟監獄,老叔就關在承德監獄裏麵。那裏正好有幾個同誌也在關押,我告訴同誌們照顧我老叔,所以,你們放心,我老叔暫時不會出事兒的。”
“啥?國友,你看見你老叔了,他挨打了嗎?吃的咋樣?”老嬸急切的眼神閃著淚花。
姐夫搖了搖頭,哽咽的看著我們。“遍體鱗傷,飯就更別說了,全是發黴的高梁米稀飯。老叔關的還是重犯室,十多斤的大腳鐐砸在腳碗子上,看的我當場差點哭出來,心裏難受死了。這都大半輩子了,老叔從來沒有受過這種罪呀!”
“嗚……”老嬸抑製不住激動的心情,沒有等到姐夫的話說完,先哭了起來。“國友,先別難過,我問你,你老叔說沒說這些人為啥打他?最重要的是,他看沒看見熟悉的人?你仔細想想,他都交待了啥事兒?”
姐夫若有所思,猛然抬頭看著老姑夫,在微弱的燈火下,眼角還掛著淚滴。“對了,老叔說不讓咱們家裏人去救他,告訴大夥千萬別花冤枉錢,把錢送給日本人還不如送給共產黨。”
“什麼?二哥這不是一心求死嘛!保全,咱們該咋辦呀?”
“桂芬,你先別急,讓國友把話說完,接著說吧!”老姑夫輕輕的拍了拍老姑的手,表示安慰。
“老叔還說讓家裏人都跑的遠遠的,能逃命快點兒逃命去。你們看,這是他托人事先寫好的,一直沒有機會捎出來,老姑夫,給你吧!”姐夫從懷裏掏出一塊白色的綢緞布,雪白的布上印寫著鮮紅的幾行大字:“
夫妻恩愛子女繞,
家庭和睦樂陶陶。
有李邪豐賣祖榮,
難保全身縱火燒。”
“老姑夫,這是啥意思?我老叔沒念過書,咋還會寫詩了呢?”
“怡江,你別驚訝,你老叔這幾年也學了不少東西。這裏麵的意思,我想是出於你老叔的本意,詩絕對不是出自他的手。”
“老姑夫說的沒錯,怡江,這是一個老同誌代替老叔寫的,全部是鮮血寫成的。老叔還說讓家裏人把幾個孩子都送走,他說讓我找一個叫馬天來的同誌。這個同誌很重要,在我臨過來承德的時候,黨組織上有關領導也交待過,讓我設法找到他。”
“黨組織的有關領導還特別交待過你,等你找到馬天來同誌之後,一定轉告他,此人處境非常危險。國友,我說的對嗎?”
“不錯,是這麼說的,我找了兩天都沒找到,不知道他是不是被漢奸給害了。”老姑夫把手中的血詩遞給老姑,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微微一笑。“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愛國人士文天祥的過零汀洋,其中最後兩句就是你們的接頭暗語。“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國友,老姑夫說的沒錯吧!”
姐夫“騰”的一下從凳子上站了起來,喜出望外的看著老姑夫。“老姑夫,你是咋知道的?莫非你就是……”
“哈……我是你老姑夫,你是黨組織新派來的同誌,此行的任務很艱巨,也很繁重。一是為了查出黨內的叛徒,二是查找一下前麵幾個特派員同誌的行蹤,三是尋找一下馬天來同誌,四是想重新建立起熱河這塊被敵人破壞掉的地下組織。如果老姑夫沒猜錯,承德監獄裏麵關押的兩名同誌當中,其中有一位就是在你來之前的特派員,人稱陳獅子,也是一位飽學之士,同誌們都稱他陳秀才,大名陳忠。剛才的血詩,字體的結構十分嚴謹,筆功又蒼勁有力,字法更是非常嫻熟,應該就是出自此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