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敏仰天長歎了一聲：“走，都到書房說吧！”慧瑩率先推門進入，我們附隨著，各自坐下。“是我的一個同學說的，他家就住在於家溝。他告訴我，這個張姓的雜役頗具正義感，對日本軍的暴行義憤填膺，急中生智才幹下了如此大的事情。多虧了他，否則，這對銅獅可就完了，我真想替承德的父老鄉親謝謝這位英雄。”頻頻點著頭的佟淑雯，“嘖嘖”稱是。“難怪，那個翻譯與我老叔很要好，交情很深，他事後講述這件事情的時候，還直冒冷汗。”
“這是不幸中的萬幸，西湖的命運可是很悲慘。民國三十三年（1944年）春夏之交，缺德的日本侵略者選中西湖做靶場，他們驅使承德監獄的犯人挖山填土，填充西湖。還讓我們學校的學生和師道學校搞勤勞奉獻，參加填湖勞動。結果，雙湖碧水被土屯，一池藕荷遭埋葬，秀美絢麗的西湖景區，成了日本侵略者拴馬練槍，馬嘶槍鳴的場所。記得我剛滿幾歲的時候，爸爸帶我進去過一次，我一輩子也忘不了。那也是父親的忠愛，讓人惋惜，令人痛恨。我還清楚的記得乾隆皇帝暢遊西湖寫的兩首詩，《鸕鶿》和《紀實》。母親給我講過，前一首是乾隆三十二年（1767年）在堤橋長虹飲練碑旁，用火槍打死一隻鸕鶿，他隨後寫詩一首以示紀念：
鸕鶿食魚鳥，又弗中釜鬵。嘴頭曲似鉤，伺鱗沙水潯。
人以其無用，亦弗矰繳侵。因惡全其上，審非愛物襟。
持統偶即鹿，葦叢見隱深。可以試神器，一發馥成禽。
鹿大鸕鶿小，艱中警尺尋。古人試其理，飛衛貫虱飛。
這是母親教會我的第一首詩。”慧瑩噙著眼淚花背誦著鸕鶿，我知道她正在思著姑母。怡敏、佟淑雯與我麵麵相視，有些不知所雲的眼神中閃爍著希望。
“乾隆四十八年（1783年），乾隆皇帝再次來到西湖邊上，又看見了一隻鸕鶿在水中，舉槍要打自己卻失足落水。時隔十年，七十五歲高齡的乾隆皇帝又來西湖追憶往事。為防訛傳，遂成《紀實》詩一首：
失腳落溪癸卯年，衣衫未濕即登船。
因艱步履蓋老耳，弗慎起居為恧然。
問類馮河答子路，事殊賞節駭忠賢。
原如君子過而已，紀實防他訛以傳。
真的希望，我們七老八十的時候，還能宣傳略者的罪行，你們覺得如何？”
我的話音剛落，佟淑雯先起身附和。“好，怡江的提議非常不錯，讓我看，就定在五十年之後吧！假如上蒼還憐憫我的善良，沒有奪走我的生命，隻要是小病小災，我一定從嚴醫治，苟活著赴於今天的不悔誓言。怡江，無論是近在咫尺，還是遠在天涯，我都會趕赴你倡導的這次遙遠的約會。我佟淑雯絕對要信守今天的承諾，泰山移而不食其言。”怡敏和慧瑩也頻頻點頭讚同。
兩三個月的時間裏，我的恐懼症依然沒有完全消退。接過姑父與姑母的教鞭，我深感惶恐，也借著假日的時間開始遊走於近途的親屬居住的地方，一次次探訪，一次次的失望。看著房倒屋塌的村莊，幾乎全被痍為了平地，隻有從幾片破碎的磚瓦草礫中，還能依晰殘存著人的氣息。杳無人息的大地成了老鼠的天堂，任由我的打罵哄攆，它們依然頑強驅逐我的腳步，理直氣壯的鳩占鵲巢。它們的強大讓我感到無比的厭煩，老鼠肆意妄為拖踩著人類的骸骨，還“茲茲”的歡叫著，是挑戰我孤立無援的懦弱，還是十幾年的國學涵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