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密林詭蹤(1 / 3)

“卟嗤嗤——”

濃霧中透出無數點妖冶的紅光,飄忽不定中空氣開始變得凝滯,仿佛水霧凝結成霜,兜頭泛起的血腥味更是黏膩的腐臭腥甜。一股難以言喻的冷意自脊梁竄起,仿佛吐著蛇信的毒蛇攀上了肩,搖晃細長的身子張開獠牙,隻等待著一個機會,就噬咬而下。

瘦小的男人顫栗的吞下一口吐沫,一雙鼠眼睜大極大,鼻尖冷汗凝成汗滴流到大張呼吸的口中,繃直了身子躲在黑衣人身後。黑衣人拽緊了手中的怪異的羅盤,抬眼注視跟前即使沒有首級依舊高出正常男子一個頭的無頭屍首。蒙在黑紗後的眼閃過一絲冷厲而勢在必行的寒光,嘴角勾起一絲冷笑的看著逼近的白霧。

“鏘——”

一聲鐵鏈拖動的聲響,無頭屍首取下身後劍柄處拴著鐵鏈的巨劍,刷的一聲橫掃逼近麵門的白霧。竟是沒有視線也準確的劈開了包圍的白霧,將一行人完全的罩在剛烈的劍氣之內,就在白霧被劍氣斬開的瞬間,濃霧深處傳出一聲嬌俏的笑聲。

“嘻嘻……當真好讓奴家意外,這無頭屍首竟有這般本事。”

黑衣人自無頭屍首身後走出,揚起手中羅盤,“我不想打擾到你們,我是專程來找此物的主人。”

“咦?”濃霧後傳出一陣稀稀疏疏的聲音,嬌俏的聲音帶上了數分遲疑,“這股氣息……”

金色羅盤上,那截瑩白的指骨在昏暗的密林中散發著幽冷的熒光,好似一陣虛無到快要熄滅的鬼火。然而上麵的氣息卻讓濃霧後的東西靜了下來,良久之後,那個聲音回答黑衣人,“你確定你想要去見這截指骨的主人?”

“不錯。”黑衣人回答得毫不猶豫。

“嗬,那奴家祝你好運了,”嬌軟的聲音好似響在耳邊一般,絲絲暖氣帶著嗬氣如蘭的曖昧,嬌軟的深處卻縈繞著一股說不明道不清的危險和誘惑,“不過,在那之前,奴家希望你可要好生思量啊,就算見到了你也未必有機會開口。為何不考慮留下來呢?也許奴家可以滿足你的要求呢?”

“哦,不知道尊下對閻王鞭和其主人有多少了解?”黑衣人不惱對方的刻意誘惑,隻是轉向問了一個問題。

“嘶——是她!”濃霧後響起一深倉促的吸氣聲,隨即明白了這是黑衣人搪塞的理由,卻也是它們這群吃人妖類必須回避的問題。旋即冷笑,“原來是為了閻王使而來,嗬,那奴家就不耽誤你了,”稍微一頓之後笑的嫵媚妖嬈,仿佛濃霧後正在掩嘴嬌笑,“你可是要好好的說啊,可別一不小心就被撕了哦,嗬嗬……”

隨著嬌笑,無頭屍首麵前的白霧開始向兩邊退下,讓出一條小道,無頭屍首收起巨劍,率先邁步走出。黑衣人收緊手中羅盤,心中微鬆一口氣,來到這,扳倒鏟除閻王使一事才算是邁出了一小步。接下來的路程才是關鍵!

那個瘦小的男人在整個過程中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背後全是驚嚇出來的冷汗,見到黑衣人離開,急忙邁出僵硬的兩條腿。動作不協調的跟上,還要拖拉那個已經嚇得脫力的苗女,一張青白的臉色頓時因為緊張和使力過度而漲紅。

男子的血肉總是容易惹得林中妖魔的窺視,尤其是這種使力出汗的情況,濃霧後清晰可見的無數雙血色大眼倏然逼近,甚至傳出了吞咽口水的聲音。瘦小的男人精神一直都極度的緊繃,在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嚇得突破了自身的潛力,一個箭步竄進開始聚攏的霧氣中,連口氣都沒有換的就竄到黑衣人的身邊。

黑衣人有些不悅的蹙眉,卻沒有出言教訓,而是收緊了羅盤快步跟上前麵的無頭屍首。白霧隨即吞沒剛才一行人經過的地方,濃霧中傳出數聲按耐不住的抽氣聲,仿佛壞掉的風箱,幹澀的拉扯出一些走調的言辭。

“哦!瞧瞧我剛才聽到了什麼?竟然是衝著閻王使來的!天啊,那個男人想幹什麼?!他竟然還想要見那個家夥!他就不怕還沒有開口就被撕碎嗎?”

“咯咯咯,但凡和閻王使有關的東西,在這片密林深處都是禁忌的!嘶嘶,如今有人專程為此而來。要變天了!嗬嗬,有熱鬧看了。”

“哎呀呀,這可怎麼辦才好呢?”相比前麵兩個幸災樂禍的甚至含有莫名期待的聲音,此時這個聲音顯得有些憂心,隻可惜,“說起來,我也好想知道,究竟是那個家夥厲害些呢?還是手握天地人三書之一的閻王薄,又是妖皇欽點的閻王使更厲害些呢?好期待啊……”

“嘻嘻,你們該不會忘了吧,那家夥可是敗在閻王使手下了,嘖嘖,別忘了,現在那副見不得光的模樣也是閻王使所賜啊。孰強孰弱,一目了然啊。”

“可是,若又失敗了……閻王使怕是不會放過那個家夥啊,要知道,那家夥可是千年的修行啊!……都贏不了,若是惹怒了閻王使,我可不想再經曆當年兩江河畔那樣的恐怖經曆了!要知道,要知道!我可是躲了幾十年了!要是讓她知道我還活著……”

顫栗的語氣傾瀉了隱藏多年的恐懼,濃霧變得不安,仿佛時間又回到了當年那個血色的夜晚。兩江河畔翻湧的血浪中,紅雷翻滾,鬼氣妖影彌天,直將富饒肥沃的兩江河畔頃刻變成死地。那極目的血色中,破浪而來的藍色衣襟猶如深海最為潔淨的海浪,手中金銀交纏鑄成的長鞭劈開濃厚的死氣。舉手之間將大片啃噬生靈的亡魂抽魂剔骨,罪孽深重者無一不是魂飛魄散。

亡魂灰飛煙滅化成的劫灰漫天潑灑,凡是生靈碰上無一不是腐肉蝕骨,落在那襲藍的通透的衣襟上時,染黑了那一片仿佛來自遠山凝結的白的發藍的雪色。成為一片血色中冷戾的玄色,葬送超度所有不該出現的妖靈亡魂……

“放心吧,”濃霧中,另一個聲音停頓了許久,尾音帶著些許不易察覺的顫栗輕聲安慰,“隻要不離開這裏,不主動招惹她,不讓她發現我們的蹤跡,就不會有事。我們離開得太久了,該回去了,晚了怕是要壞事。”

隨即霧氣後響起窸窣的移動聲,就連對話也變得斷續模糊起來,好似蒙在被窩裏頭,悶聲悶氣。

“可是……閻王薄刻罪錄名……會找到……逃不了吧。”

“……離得遠些,她……不會……我們。”

竊竊的私語聲的,走調的議論,濃霧深處的不明物體盤桓蠕動,模糊的黑影匍匐的消散在濃霧深處。零星散落的對話,無不彰顯了這群妖物既是興奮又是恐懼的心理。

嘚嘚馬蹄聲響在另處山脈的密林深處,馬車內閃過一絲幽冷的寒光,馬車外的那兩盞燈火似乎受到莫名的牽引,一直平靜不動的燭火劇烈晃動起來。幽藍的火光刹那變紅,猶如濺到油花哧的冒得老高,但也僅是一瞬間,幽藍的火花就變得安靜下來,仿佛剛才的變化隻是一瞬的錯覺。

“嗯……這是?”馬車內卻傳出一聲若有所思的輕咦聲。

馬車內窸窣響起了翻動錦帛的聲音,隨即是書冊被翻開的聲音,清脆又幹澀的書頁摩擦聲,無一不讓人覺得這是一本發黃生脆的老書。每一次書頁摩擦的聲音,都好像是碎裂一般,那聲響響在詭秘的深林中,隻聽得心肝莫名的發顫。

“嗬,”車內突然傳出一聲低沉的笑意,仿佛歲月沉寂若久無聊之中偶然發現了趣味的事物一般,喜上眉梢。“竟是漏網之魚,真是令人意外的收獲。”

“吱——”

就在馬車內低語未落之際,白馬突然停下,甩動柔順的鬃毛噅噅鳴叫了一聲。馬車內翻書的聲音應聲停下,響起一陣規律的指尖輕敲桌麵的聲響,那個沉脆的聲音有些失望的低喃,“呐?罷了,先處理眼前事,在來處理當年的漏網之魚。”

自始至終都是一人的獨白和對話,沒有人回應也沒有人回答,靜肅的馬車內隻有那個聲音,再無其他聲響。就在此時,馬車內響起一陣拉開抽屜的聲音,桌子上似乎放下了什麼體積不小的物體,沉沉的發出一聲木質相敲的聲音。

隨即響起鐵鏈拖磨時冷冷的金屬聲,哢嗒一聲,似是上鎖的木盒被打開,馬車內突然響起一陣輕靈透耳的銅鈴敲擊之聲。輕靈空遠的銅鈴聲恍如初見到鍾情之人瞬間刹那的心動,連心魂都為之顫栗,不是情動而是意動。仿佛空曠深幽的山穴內驟然滴落的水滴聲,層層清冷蕩開的漣漪,猶如威風拂過心湖,是心動而不是魂動。

“叮鈴鈴——”

就在銅鈴聲輕敲刹那,尾音源遠流長的頃刻,深淵般低沉迂回的洞簫尾隨響起。既不淒婉亦不哀怨,隻是如此空澈的響起,仿佛纏繞在二月寒風中那絲細密的春雨,既是清冷又是纏綿。也仿佛臨淵而立時傾盆而下的雨勢,強烈而不失柔和的浸入心房,讓心魂都為之顫栗。

就在洞簫餘調猶如月色般冷涼的刹那,悠然的轉調,竟是轉成清風般拂麵而過舒軟的笛聲,韻調深回清遠。仿佛所有的情緒在笛音高起的那一刻,整個心房都被揪了起來,高高的懸掛著,等候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