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與死亡擦邊落在數丈寬的泥坑邊沿,手按在拿著漆金黑銅盒子的手臂上。“呲——”黑衣碎裂血液濺出老遠,數道深可見骨的傷痕橫亙在肩甲和手臂上。若剛在他要是再慢一丁點,他就不是廢掉這條手臂而已,而是被眼見這個金色的怪物撕成碎片!
可實際上,對方鋒利的爪子並沒有抓到身上,離身體還有那麼一寸的距離。然而利爪剝開空氣的刹那,連氣流都成了利刃,輕易洞穿了貼身所穿的護身軟甲,重創與他。若是被實際抓到身上,他隻怕是開膛破肚了。
黑衣人抬起染血的臉,隱在煙金色長發的眼冷靜的觀察著四周,散亂的人群還沒有明顯反應過來,此時不走,更待何時!揚手散開一捧黑色的珠子,珠子落地之際爆開一層濃厚帶有刺鼻氣味的黑霧,將混亂的現場推上另一個混亂的局麵。
“吼!”
泥坑金色的生物在煙硝中憤怒不堪的嘶吼出聲,銳利的爪牙在地上刨出數道深溝,焦躁的在深坑原地中徘徊。似乎有什麼看不見的東西束縛了它,使得它即使想追也無法追擊,陷入進退不能的結局。它鬃毛炸起望著黑衣人離開的地方發出不甘的嘶吼聲,人群開始組織救火,一堆人簇擁著一個年邁的老者來到深坑邊。
深坑中那龐大的家夥頓時收斂一身炸起的鬃毛,發出數聲低低的嗚咽聲,那模樣像是一個沒有完成任務的屬下。帶著數分恐懼和忐忑,等候著責罰。
“阿姆斯朗,你帶上寨中的蠱師和飛梟,全力捉拿盜走聖物的家夥,其餘的人和我防守村寨,以防再出其他事端!”
年邁的老者看了一眼坑中匍匐的巨物,看到巨物更為匍匐的身姿後向身邊的青年吩咐,並沒有打算發落的意思。阿姆斯朗點頭應了一聲,隨後朝半空吹了一聲尖銳綿長的口哨,黑夜中倏然響起烈烈的風聲和越來越清晰的扇翅聲。
火光搖曳中,一行數十人身穿黑色遮臉衣袍的苗民站在了七星竹樓前,這些都是應召而來的村寨中的蠱師,負責維護村寨的安全和追擊。半空中的扇翅聲突然變得清晰,無數雙碧色的眼眸在火光照耀不到的地方浮現,此起彼伏的鷹鳴聲響起,蠱師們紛紛抬起手臂讓半空盤旋的獵鷹落下。隨著一聲令下,分成數隊的蠱師如同沉默的幽靈,擎著碧眼的黑鷹無聲離開。
點起的火把照亮了混亂的黑夜,慶典來臨時不夜的兩江河畔被投入了打亂平靜的石子。火把照耀下的黑袍遮住了麵容,無一例外蒼白消瘦的下顎,透著一股子陰森的死氣。合著火光下鷹眼閃爍妖異碧光的黑鷹,這一群人,都像墓地中出現的亡者。衣袖間若隱若現的彎刀泛著豔麗的幽藍色澤,顯然飽飲劇毒。
長鞭應聲而出,銀金交織的鞭影迅若遊龍的激射而出,空氣爆出陣陣龍吟,震開那些逼近的枉死魂靈。擊中那道紅光的中心,觸感實質般的紅光嘡啷一聲,裂開一道縫隙,一股較之先前更為陰冷的氣息蔓延而出,更有數道刺目的白光亮出。
“哇哇,哇哇——”
白光亮起刹那,無數重疊的幼嬰啼哭之聲傳出,充滿怨懟的哭聲聽得藍衣女子心口一陣沉沉的發悶。腳步不由後退數步,直到深陷腐軟的泥中才堪堪停下腳步,執鞭之手拽緊了閻王鞭,獨眼泛出一股冷凝的寒光。
“嘻嘻哈哈,隻要有兩生花在!即使你是閻王使,又能奈我何!”
老樹妖尖聲的獰笑,枯老的樹枝頃刻變成柔軟的藤蔓,纏上樹幹中間那株瑩白色內裏卻泛著濃鬱紅光的結了花苞的花株。紅光中那些掙紮扭曲的魂靈瞬間被吸食進樹妖體內,不甘的魂靈爆發尖銳驚恐的嘶喊,奮力的掙紮。
窺中老妖吸食魂靈的空隙,藍衣女子旋身長鞭一甩,鞭形頓時變換不同的角度和方向,一如靈敏的毒蛇襲擊。抽中老妖虛浮的下盤,頓時木屑紛飛,老妖哀呼之際更是不甘如此受戮,扭動藤蔓和樹根攻擊。
深埋在腐軟地下的根係瞬間竄出,竟是鋒利如刃,刺向揮鞭禦敵的藍衣女子,藤蔓更是不時瞅準空隙偷襲。翻飛的樹根攪得視野內滿是浮土爛葉,腥臭的味道濃烈的彌散開來,甚至翻出了腐土深埋的白骨。在攢動的樹根中穿梭,絲毫不費勁的避開樹根的攻擊,跳動的步伐帶著奇異的方位,點勾掠劃,在不知不覺中布下誅妖之陣。
“赦生開道!”在最後一步踏下的時候,藍衣女子甩鞭擊退逼近的藤蔓,低語一聲,單手結印按在地上。
隨著低喝聲落,空間一瞬間靜止,所有聲音都仿佛被剝脫,一股靜到不尋常的詭異氣氛開始淩空壓下。
“你做了什麼?!”
察覺到不對的老樹妖喝問,尚來不及做出反應,整個空間就開始劇烈晃動起來。“喀嚓——”一聲大地裂開的哀吟聲驟然自樹妖的根部傳出,整個腐軟的地麵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道拔起,蠕動的根部暴露在血月紅光下。
藍衣女子的瞳孔在微斂的月色下緊成一線,揚手那刻撤掉了纏在長鞭上的劍氣,閻王鞭頓時爆出一股刺眼的金光。呼嘯抽中傾斜的樹身,“啊——”下一刻尖銳的哀嚎響徹整個血紅的空間,藍衣女子一擊得手瞬間順滑後退數丈之遠,避開了樹妖臨死的攻擊。
“不……我不、不甘心……”
赤色的烈焰憑空燃起,包裹了樹妖掙紮的身影,抖落的火焰落在地上,綻開一朵朵紅蓮之火。劈啪作響的火焰舔舐龜裂的樹幹,樹妖掙紮中寸寸化為灰燼,然而詭異的一幕出現了,那株自樹妖中心生出的乳白色的花株卻搖曳在火海中。地獄紅蓮之火每每舔舐上花株的時候,花株都顫抖著避開火焰,細微斷續的抽泣聲不斷中花株中傳出。
嚶嚶哭泣的幼童之聲,響在荒蕪的血月林中,嗚咽著,有些甚至還是伊伊牙語之聲。靜默的立在不遠處的藍衣女子低頭,血月投下的陰影模糊了臉上的神情,隻有一種沉默的哀傷在流淌。許久一聲歎息,藍衣女子收起長鞭,繡花的絹鞋踏在熊熊燃燒的紅蓮之火上,來到那株兩生花麵前,蹲下身子,蒼白的指尖扶住搖搖欲墜的花身。
“前塵兩散,恩怨兩消,過往執念,大可不必再有,我會找一位得道高僧為你們超度。跟我走吧,從此以後,夢魘不再,童真如夢,勿要執迷。”
扶住花身的手半空畫圓,和另一隻手結合結印,淡淡的金光包裹處纖細的花身,將花株從樹妖殘驅中取出。取出那刻,樹妖剩下的殘驅轟然碎成齏粉,紅蓮之火搖曳數下開始轉小直到熄滅。樹妖死後,真個假置空間也開始崩潰,在空間崩潰之際,藍衣女子閃身出了假置空間。
出現那刻,濕冷的空氣撲麵而來,淅淅瀝瀝的雨聲開始取代假置空間中那種無聲的窒息。雨很大,透過龍花槐枯萎的樹冠,輕易淋了藍衣女子一身。雨水劃過麵具的刹那,藍衣女子有些詫異的抬頭,目光透過雨幕,望向邊沿陰鬱的林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