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逝者已矣(1 / 3)

皓月當下,風雪如畫,白幡飄揚。黃紙灑落如雪,燈火幽幽,胭脂淚下一副薄薄棺木都留不得。死於妖蠱破腹的馨予不能安葬,隻能火化,如果入土將起屍變成為屍蠱。若是那樣,馨予就連投胎輪回的機會都會失去。

玉沉煙在馨予身上下了鎮魂符,如果不這樣做,屍體還沒有入土,魂魄就會因為妖蠱妖氣而變異成為怨魂。鎮魂符能夠鎮住魂魄和隔離妖氣對魂魄的影響,屍體在火化之時受烈焰淨化。唯有這樣,燒幹淨被妖氣汙化的屍體和靈魂。馨予才算是脫離妖蠱之害,幹幹淨淨入輪回。

鎮魂符放在馨予腹中,缺漏的府髒隻能用動物的內髒填。用羊腸線將破開的胸腹縫上,這樣馨予輪回的時候才不會覺得自己少了什麼。玉沉煙在紫芸樓秋水雲天閣中,也就是馨予生前臥室裏為她畫好最後的妝容。

馨予死不瞑目的雙目,在玉沉煙頌讀三個時辰的往生咒後,才肯合上。留下最後的血淚,玉沉煙以血淚起誓,必定為她和孩子討回公道。血誓落,亡者久久才肯合上雙眼。玉沉煙放在馨予身上的曦火珠能自動散發溫度,暖和馨予僵硬的屍體。拒絕其他人的幫助,玉沉煙為馨予穿衣上妝。在坍塌過半的紫芸樓秋水雲天閣中,做完一切,將人抱下樓來到庭院中。

這個孩子和她有一段不解之緣,若非因為她,馨予本該身做庭院之中,坐那無憂無慮的張家小姐。倍享父母和兄長的疼愛,等候及笄之年,找一個愛她她也愛的人,從此相夫教子。卻因張父收留流浪的玉塵煙住宿數日,導致憎恨玉塵煙的妖魔尋上門,連累無辜。

玉塵煙曾帶著六歲的馨予流浪過一段江湖,擔憂她嬌生慣養不適應這樣的仗劍人生。她本該為她找尋安康之家,要她一世長樂無憂。當她麵對時限所逼造成的輪回之前,托付給月妖嬈。忘憂樓雖是煙花之地,但勝在家身都是青白。馨予年少歌喉便好,在入住忘憂樓後,婉轉歌喉一曲千金難求,倒成了秋水雲天閣的頭牌花魁。

玉塵煙曾詢問張馨予:由管家小姐這般淪落風塵,可是怨我?

彼時年方十六的少女含羞回答:你曾說過,清者自清。我雖身處風塵,心卻高潔。何妨在意這般身外之名,若能像你這般恣意而活,不也是一種生活嗎。

那裏高高壘砌的火柴堆,澆滿桐油。其餘十一樓的花魁們掩著眼,各自哭花了妝容。美目紅腫,站在風雪中為死去的人送行。壓抑的抽泣聲中,玉沉煙踏上幹柴堆將人放下,為馨予撫順鬢角的青絲。有了曦火珠的溫度,即使馨予死亡多時又逢如此寒冷天氣,就算隻是上了淡妝,依舊粉頰生韻,亮麗動人。仿佛並未死去,隻是睡著。

還珠樓一行人唏噓不已,如此如花似玉的女子就這樣夭折,真是天妒紅顏。那隻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好東西的詭異物種,和那個看上去身形魁梧邪氣非常的男子,和玉姑娘有何恩仇?竟用如此令人不齒手法遷怒旁人?而且還是身懷六甲的婦人。

這些話他們可不敢當著玉姑娘的麵說出來,就玉姑娘現在那副毫無表情的表情,誰知道她心裏恨火有多盛。要是一不小心說錯話被台風尾掃到,就算是樓主也救不下他們。

下了柴推,玉沉煙手起陽卦,足下行駛布陣,口中默念咒語,低啞幽回。在一片抽泣聲中指尖化出一道黃符,擲向高高壘砌的柴推。沉沉一聲轟然,柴堆無火自點。火勢熾烈,快速吞噬躺在上麵的人。隻是眨眼之間就不見人隻見火舌騰躥,陣陣焦苦的肉香飄出,那些女子由抽泣逐漸變成放聲痛哭。

一片上氣不接下氣的哭聲讓本就沉痛的氛圍,頓時加重,痛哭失聲的場麵讓觀者都不由動容。火舌恍若蓮華盛放,綻開層層火焰,照亮這暗沉難過的一夜。就算遠在抄手遊廊下的人都感受到撲麵的熱力,而站在距離最近火堆的玉沉煙竟似毫無所感。任由火舌燒灼氣流,化為炎熱的暖流撲麵。

帶血破碎的衣襟被熱流掀動飄揚,仿佛那投火的飛蛾。似要渴求那一瞬溫暖到滅頂的溫度,絲毫不在乎投火的下場。更像是即將浴火重生的鳳凰,唯有烈焰燒盡現在的軀體,才能得到重生。哪怕過程將是噬心磨骨的痛楚,也在所不惜。

表麵越是不在乎的人,心底往往越是在乎。因為執念,所以害怕,因為害怕,所以冷顏掩飾全部的情感和心思。就像那絢爛的煙火一樣,在絢爛,也會在頃刻消失。這樣無情卻又多情的你,才是所有人裏痛得最深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