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綿數日的冬雨雪難得止歇,出現冬日裏難得一見陽光的下午。睜眼時窗外天光熾盛,讓昏睡多時的人有些難以適應的重新闔上眼。等了好一會兒適應之後,再睜開眼。靜寂的樓閣中不聞一絲夢魘中那種淒厲的火舌燃燒之聲,靜的可以聽見窗外冬日寒風吹過的呼呼聲。午後寒風拂過庭樹的沙沙聲,還有一道由遠而來的腳步聲。
因為熟悉那道由遠及近的腳步聲是誰,楚曦瀾闔上眼,神色有些難辨的複雜。昨夜時昏時醒的記憶不由翻湧而來,一清二楚,擱在被子外的手不由一緊。輕輕一聲吱呀,門口邁步的人腳步一頓,似是知曉對方已經醒了。在門口有一瞬的遲疑後才放下腳步進入,身後尚且跟著數人魚貫進入。
“醒了便起來用藥吧,躺太久於久病之體也是不好。”
耳聞淡漠又客套的吩咐,楚曦瀾羽扇般的長睫一顫後睜開。琥珀色的雙瞳清若明鏡清明非常,哪裏像是剛睡醒的人。楚曦瀾在玉沉煙的攙扶下起身靠在軟枕上,由丫鬟服侍洗漱完畢之後淡淡開口。“你們都出去吧。”
玉沉煙眸光一閃,知曉該來的終歸是要來了。
丫鬟們不用第二次吩咐都知曉要怎樣做,整齊退出後關上樓門。從頭到尾一點多餘的聲音都沒有多出來,可見訓練有素。楚曦瀾捧著玉沉煙遞給他的藥盅,一言不發視線散漫的看著氤氳熱氣的黑漆藥汁,似是等待著什麼。
玉沉煙闔眼替楚曦瀾披上狐裘過後才道,“要問什麼喝藥之後再問吧,還是你擔心我在藥中下了什麼?”
無聲一笑,將溫熱的苦澀藥汁一飲而盡。楚曦瀾口中滿是苦澀,垂眸問道。“我的副樓主是否該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呢?”
“……昨夜之事,你記得多少?”
“嗬……”
楚曦瀾輕笑一聲,抬眼看玉沉煙時,琥珀色的眼底收斂著數分薄冷的笑意。就像覆著冰霜的利刃,在陽光下閃爍了七彩柔和的光暈,卻改變不了刀刃銳利嗜血的本質。
“若我說我從頭至尾除了身體無法動彈之外,意識一直都是清醒的,你是否還需要補充什麼?”
定定看了對方良久,“哈——”這回輪到玉沉煙低笑出聲。
楚曦瀾沒說真話,陷入夢魘之人,若無人從旁叫醒,是不可能輕易從夢魘之中醒來。除非是心誌堅定之人,在魘到極致的時候,被生生嚇醒。也許楚曦瀾有足夠的堅定心誌抵禦夢魘對他造成的影響,卻絕對不可能輕易脫出夢魘。
那可是非犬魘狐那個披毛畜生親自設下的夢魘,若是這般輕易就可掙脫,當初他們何以這般辛苦的封印它。又到時至今日,對魘術有一定抵禦性的玉塵煙皆不能輕易自非犬魘狐的魘術中脫身,尚且要靠白靈幫忙才可以。他楚曦瀾沒有任何途徑接觸魘術,又何來的抵禦性?
再者,就算身陷魘中可以勉強維持心誌,也絕對做不到不為所動。即言魘術,又有誰能夠保持清醒的意識感應周身發生之事?楚曦瀾說的假話,目的隻怕是要套她的話吧。想看她是否會因為心虛都走漏風聲。嗬,你還是這般愛玩弄話術陷阱。
許是不耐了這般玩弄心計,也可能是近來發生之事太多,讓她疲於應對,漸漸心生不耐。回答的時候,語氣和神情也沒有往日的平穩和冷漠,而是充滿尖利的刺。
“是嗎?嗬——”玉塵煙挑眉神情諷刺道,“既然從頭至尾都是清醒的,你卻能如此容忍對方借由你母親的麵容行事而不致一語,想來也不用我補充什麼了。我長久以來一直隱瞞的事情,想必你早已掌握七八分。既是如此,明人不說暗話,你我就再也不需要繞過這層薄紗小心翼翼的行事了。”
楚曦瀾眉宇一蹙,神情已有數分薄怒,“你當真要撕破臉皮才肯罷休嗎?”
“哼,”冷哼一聲,玉沉煙冷眼冷心,“撕破臉皮也未必不好不是嗎?當初你借著薑恒之便接近我,目的不就是與我有所關聯的任秋水和明海歸航嗎?如今對方尋上們來,你之目的已成,也不需要借我之口了解更多。自然也不再需要我為之周旋才是,好聚好散不是更好。”
“咳咳……你認為我為了一個明海歸航,不惜、咳咳、以身為餌讓它留下血魘禁印是為了什麼?當真以為隻是為了所謂的信仰嗎?咳咳……”
無視楚曦瀾因為血魘之氣加重的病象,對方咳得厲害,幾乎要將肺腑咳出一般。玉沉煙卻已是沒有多餘的心思敷衍,去顧及這個有所求靠近自己的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