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不覺得可笑嗎(2 / 3)

抓著一旁的拐杖,周老爺子站起來,他杵著往地麵戳了戳,說:“我言盡於此,劉小姐你看著還算機靈,我相信你會作出最正確的選擇。”

縱使我不是那麼聽不懂歹話的人,可被周唯的至親家人丟來那麼一連串的打擊直捶心口,我還是沒能立馬像遊戲裏加滿血就能疾馳前進與對方來個你死我活,我就像暫時被扼住咽喉似的沉寂下去。

讓我訝異的是,剛剛一直若無其事看著熱鬧的周唯,他的臉上不知何時被一層厚厚的冷霜覆蓋,他看著他爺爺的眼神,就像凜寒深冬裏厚結成團的冰,他嘴角往上挑了挑,張嘴就是滿腔嘲弄:“周進陽,你是因為管不住自己的兒子挫敗感太深,所以想跑到我麵前來收複失地麼?”

我就說呢,再是城府深沉喜怒不形於色的人,被get到點點上,也容易任由情緒如脫韁野馬肆意奔騰。

轉眼烏雲密布,周老爺子嘴角被他扯動的幅度極大,他憤憤然:“你這孩子怎麼說話的,我是你爺爺!你怎麼說話的?直呼你爺爺名諱這麼沒教養的事,你不想想就幹了,你的家教涵養都哪去了。”

眼皮子抬了抬,周唯眸中的冷漠像是覆在一片霧上,白茫茫的尖銳似乎觸手可摸,他慢騰騰的說:“我家都沒有了,你跟我談家教,不覺得可笑嗎。”

周唯說的每一個字,就像秋天的落葉撲向大地,聲調都很輕,卻帶著義無反顧的悲和悵然,直捶得我心裏麵一陣陣的發慌。

若有所失的感覺繚繞心間,想要給他依附的衝動支配著我,我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明明室內的溫度沒有變過,周唯之前一直熱得像團煤球的手此刻卻涼得像根冰槌,仿佛怎麼捂都捂不熱似的。

有狂潮在心底湧動,我隻管把周唯的手鎖得更緊,而又竭盡全力屏住呼吸,力求將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以為影響這一場似乎壓抑已久的爆發。

愧疚先是從周老爺子的臉龐上衍生出來,慢慢蔓延到他眉宇與眼內,他剛剛端著的高姿態頃刻跳水落貼到地,他遲疑著上前半步,又小心翼翼頓足:“小唯,爺爺半截身子都要入土的人,我不想再遭遇那些白發人送黑發人終的….”

抬手,做了個讓他打住的動作,周唯眼皮子揚高,他視線裏的焦點仿佛一滴落入水中的墨,被追逐被驅散渲染,渙散成一片,他咬牙切齒:“周進陽,你不用告訴我你到底有多為難為寢食難安。你的理由再多,也無法改變你曾經袖手旁觀甚至助紂為虐的事情。我當然知道這事不能全怪你,可是很抱歉我還是很恨你,恨到入骨。”

別說現在走著吊兒郎當嬉皮笑臉路線風格的周唯,即使是以前沾染著象牙塔裏洋溢著青春純粹的他,都沒有讓我有幸目睹過他像此時此刻,眼睛有煜煜閃爍著的濕意,仿佛這一刻的他是柔軟的脆弱的隨隨便便什麼都能擊碎在地。

這樣的他,讓我看著難過。

而我也同時不厚道的慶幸,我終於有機會走近他審視他,不再拿著沒心沒肺這個詞來將他誤讀。

雖說我無法從他與他爺爺這零星幾句的對峙裏推算出他到底經過了什麼,不過我能確定這兩年以來,他真的是走過了人生太多跌宕起伏。

他的沒心沒肺,原來是建構在太多深切的痛上。

可是我什麼都做不了,隻能繼續握著他手,放任著他們之間的對峙朝高峰攀爬。

唇扇動得頻臨越來越多,周老爺子終於像是一個被剝掉外殼的蛤蜊,那些堅硬被抽離之際,就是他露出軟弱的時刻,他的身上有與他年紀相配的蒼老感,他眉梢低垂好一陣,才緩緩說:“你前陣子給爺爺準備生日禮物,爺爺以為你已經放下芥蒂,現在看來是我誤會了,你隻是習慣使然對吧。”

身體有微抖,周唯笑得冷淡:“禮物是小薇幫選的,我隻是走個形式,我不想讓外人胡亂揣測,用他們不見得人好的豐富想象力,再把周天陸不懂得教育兒子這種無聊傳聞作茶餘飯後的談資。我做那麼多,不是因為惦念你,更不是習慣使然,我隻是聽不得那些亂七八糟的八卦,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