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事包裝材料行業這麼幾年,我極少遇到貨物驗收了還要來扯退貨的事的,而就算有些產品有異常,一般也是協商作扣點的處理,不過我看謝薇那麼認真地侃到頭頭是道,我也不好太直接。
泰然自若,我應:“現在有多少個禮盒是不能用的,小薇你知道數嗎?”
謝薇點了點頭:“知道,有436個。其中好的有36個,剩下那400個倉庫貼待定的標簽,那個就是要退的。”
對於謝薇這種沒幹過工廠的人,我是真的不知道怎麼快速給她解釋產品上貼待定標簽未必就是要退貨,我也不是眼睛鑽錢眼裏,把這八千塊錢退回寶路就能死,我隻是覺得這事不能這樣搞。
再則,就算東西要退,那也得是寶路的采購跟我這邊說,讓財務來跟我拉扯,開什麼玩笑。
權衡再三,我決定把這個炸彈丟回給蘇小連。
畢竟是事實,我壓根不需要添加任何額外醞釀的情緒:“采購蘇主管那邊並未與我溝通過需要退貨的事宜。”
忽然,謝薇的臉上浮起些許尷尬,她幹咳兩聲,字裏行間平添了點點遲疑:“我昨天下午去找過蘇主管詢問這事,蘇主管那邊的回應是,多安你是小唯批進來的供應商,合作上的細節,也是由小唯直接與你溝通,她實在是不好插手。所以多安,我隻好越過采購那邊,直接找到你。我的想法是,在公言公,有些事按程序走,大家都舒暢,你說是不是?”
心裏麵騰起一股揮之不去的不適感,然而至於這些感覺從何而來我追溯不到源頭,我越發對坐在我麵前這個看似毫無城府的白富美產生迷惘,在摸不透謝薇的情況下,我更覺自己需要慎言慎行。
忖量十來秒,我認為我得堅決擋住這鍋不讓重新扣回我身上,我故作耿直的模樣:“不會啊,這訂單從下樣品單,到樣品確認,再到交貨驗收,蘇主管她都有參與的。她不可能不清楚的呀。”
停了停,我立馬切換成一幅說錯話的局促樣,作不迭為蘇小連辯白的樣:“額,可能因為我品尚相對而言是特別小的輔料供應商,而蘇主管她工作強度大,把這些給忘了。”
白皙的臉蛋裏,有淡淡的紅渲染開來,謝薇的額頭上有細汗沁出:“哦,是這樣嗎?我昨天才入職,實在對這些情況不了解呢。”
掩飾自己窘態般,謝薇再次撩動發絲:“那,多安,你看這個事怎麼弄?那400個廢品盒,你看看怎麼弄呢比較妥當呢?”
那種不適感堆砌越濃,我或是最近天氣炎熱心浮氣躁,內心有股總有刁民想害朕的的邪惡力量,我覺得謝薇這些看似心無城府的言行裏,隱含著妄圖觸探我底線的深意。
把大腦細胞全拎出來勞煩了一頓,我思慮再三,故作為難:“其實400個盒子,也就幾千塊的事,這事確實不大,但我頂上也有投資人盯著,財務那邊也得向投資人負責,卡得比較嚴,財務那邊沒看到客戶出具正式的品檢異常函,一般不處理的。所以小薇你看看能不能你這邊再與蘇主管溝通一下,一切走流程?”
拖著賊長的話尾音,謝薇噢了聲,她吃吃笑:“受教了,謝謝多安你那麼毫無保留地跟我坦言。我聽明白了,這事是我們寶路內部沒整好,是我們寶路的問題。你說的我都記著了,回頭我再找找蘇主管。誒呀,我感覺自己今天貿貿然喊你過來,顯得好蠢。”
捧著個咖啡喝了一大口,謝薇俏皮地眨了眨眼睛:“也幸虧,我今天是找的你,我要是找了不熟的過來亂了解一通,那就尷尬了。對不起呀,多安。”
我擺手:“你快別這麼說,工作上的事就是要這樣,要多交流才能捋清楚。”
感激地衝我笑笑,謝薇抬起手腕瞅了瞅她那個價值大約在五十萬打上的手表,她說:“呀,多安,沒想到這都快下班了呢,相約不如湊巧,一起吃個飯…..”
一陣緊湊有度的敲門聲傳來,截斷了謝薇的話。
示意我先稍等,謝薇衝著門的方向溫溫柔柔的:“進來。”
敲門的人,竟是周唯。
更讓我糟心的是他的手臂上,掛捧著一大束鮮嫩欲滴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