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急到不行,完全枉顧周唯的拒絕意味,張嘴就來:“是,我跟羅智中確實不僅僅隻有普通師生關係那麼簡單,但我跟他也沒你想象中的那麼不堪….”
周唯拽過被子,把自己蒙起來:“我真的不要聽了,劉多安。”
人一旦遁入柔軟,再想輾轉變作堅硬竟是那樣難,我鼻尖的酸澀困頓凝擰不散,我仍然一意孤行,我直奔主題:“我沒跟羅智中睡過!不管是在認識你之前,或者在你之後,都沒有!”
我這話無疑於冷冽凜冬似的暫時把空氣收緊凝固住,周唯的呼吸聲也隨之被綁住傳遞不到我這裏來,這十幾秒的煎熬,讓我像是匍匐了一個世紀那麼長。
好在,周唯終於用打破沉默來解救我的窒息,他語氣輕緩:“兩年前那次,明明咱們處得好好的,你忽然要與我劃清界限,除卻你認為我輕視你,你在我這裏得不到回應的原因之外,還有一部分因素,是因為羅智中吧?”
雖然他字裏行間要表達的意思,未必與事實的本質相符,但我卻不得不承認他說的都對。
艱難地點頭,我勉強吐出幾字:“是的。但是周唯,你先聽我說….”
“不,你聽我說,我說得不對,你再來補充。”
也是坐了起來,周唯順手打開了床頭燈,在光線的傾瀉浸泡下,他曾經無數次驚豔過我的臉龐上徒然被鍍上一層霧靄似的,平添上幾分距離感,他抬起眼簾看向我:“就前幾天,咱們在商場碰到鄧君影,我就覺得你不太對勁了。”
我自認我當時表現得還算自然,周唯他是從哪裏嗅到我的不妥?
仿佛看穿我心裏所想,周唯嘴角微動:“我並不是說自己察言觀色的本事有多好,但劉多安我自認為我了解你,按你一貫的風格,正常情況下你不會對一個僅僅在客戶處有過一麵之緣的人各種讚譽套話,你最多客氣打個招呼就完事兒。而我也清楚鄧君影的情況,她有自己的廣告工作室,有自己的運作團隊,她基本鮮少外出。如果非要說有誰能讓她例外,那人隻有羅智中。我從你與鄧君影碰上麵那一會,心裏麵就止不住的直打問號,想著你是不是有可能認識羅智中。”
果然我縱然有再好的演技,遇到一個了解我行事作風的又善於觀察的人,還是會潰不成兵。咬得唇上血絲盡失,我用手把揉了幾下鼻子,滿腹的話不知從何而起。
周唯視線持重落於我臉上:“再有,後麵咱們做完旋轉木馬下來,鄧君影給我打電話,你似乎很緊張,似乎在畏懼著什麼。”
沉默相對約摸半分鍾,我見周唯再無下文,而我也從中緩和了過來,我尋思著既然話都說到這個份上,那我就徹底攤開來說吧,如果周唯不信我的話,他要作出別樣的抉擇,那我…那我就安然接受吧。
趁現在還沒淪陷到無法自拔,他若要走,我定會笑臉相送吧。
深呼了一口氣,我主動把視線與周唯交纏著:“那,在你看來,我與羅智中曾經是什麼樣的關係?”
“劉多安我沒有輕視你的意思,我隻是說我的看法。”
皺褶不斷壓迫著周唯的眉頭,讓它們擠成皺巴巴的一團,他聲音的速度很慢:“這幾年市場經濟不太景氣,沒點資本積累的人想要憑著白手起家不是那麼容易的一件事,那些所謂天才靠著自己本事實現一夜暴富的人也不是沒有,但你不屬於這種類型的。我認識你那一年,你也就20來歲的模樣,但你租住的小區很好,有自己的代步車,我偶爾還在你的梳妝櫃麵上看到好些價值不菲的手鏈項鏈…..”
我忍住鼻子處不斷洋溢著的酸澀:“不用鋪墊,說重點。你說重點,我OK沒問題的。”
眉頭蹙得更好,周唯沉著嗓子:“我能想到最壞的情況是,羅智中想要包養你,但你一直沒接受,一直吊著他,而他心甘情願投資給你開工廠….你也心安理得接受他這些饋贈。”
心裏麵仿佛有風唰唰吹過,吹得盡是一片狼藉四起,我不知自己該是難過周唯竟覺我是這種人,還是慶幸他沒往我曾經是羅智中情.婦這個方向上靠。
平複著呼吸,我說:“我開工廠的資金確實來源於羅智中,但事實與你想的有偏差。”
為了表達自己的誠意,我不偏不倚地接納著周唯所有若隱若現的審視,說:“接我之前給你說的,我靠著撿廢品幹短工湊錢到的深圳,我曾經住過天橋,也被流浪漢騷擾過,可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從這座城市逃離,因為我堅信它會是我的福地,我會在這裏發財致富。但是理想總是美好,現實卻很殘酷,我從寶安沙井輾轉到龍華大浪,再從龍華大浪遠走到平湖,我進過好幾個工廠,我努力想要往上爬,現實總是給我殘酷的一擊。我確實揣著個中專畢業證,然而出到社會我才知道我曾經讀的是野雞學校,在深圳這種大學生滿街跑的地方,我想要實現從車間流水線工到設計師的質變,難過登天。所以,我才去考的夜大。”
“我所在的那個班上,大多數的同學都已經成家立業,他們是為了職稱需要或者是圓夢來讀的夜大,他們大多數都是得過且過學得差不多就行,可我不能啊,我付的那四千五一年的學費,是我從指甲縫裏摳出來的,我肯定要好好學才能對得起我花掉的那些錢啊。所以為了監督自己不要偷懶怠學,我都是坐在第一排,不管什麼課程,我都坐在第一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