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是個罪人(3 / 3)

可是,我搜腸刮肚啊,我終是沒有能為自己尋到一個上前去的理由,我隻能像是被風幹的木乃伊般,杵在那裏任由時間粗暴拽著我朝前走。

大抵是那些煙灰被穿堂風吹溢在空氣裏,我的眼睛越發幹澀,這時周唯終於起身,像是這麼平時可勁可勁講衛生的人,這次隻是隨意抖了抖手上的灰就算完事,他回眸凝望周天陸的牌位一眼,他再麵無表情朝我貼過來。

他帶著灰燼味兒的手緩緩貼在我的臉頰上,周唯的雙眸仿佛裝下了整個太平洋,深邃廣闊得不知底不知邊際,他含著嗓子,一字一頓:“劉多安,你知道我為什麼就愛跟你過不去嗎?因為,你,劉多安,是個罪人。”

雞皮疙瘩嗖的全冒出來,我脊梁骨被涼意侵蝕得快要抵擋不住,我就像是被他下了定身術似的動彈不得,就連呼吸都變得不太順暢。

周唯的手背,貼著我的臉頰一路朝下,那上麵的煙灰沫沫與被燙起來的水泡像欒疊的山丘般硌著擦著我的臉,我更是膽戰心驚得發不出一個字來。

俯湊過來,周唯的唇與我的耳朵快要貼在一起,他呼出來的熱氣繚繞著我的耳郭,他語速更慢:“劉多安,你是個罪人,而我存在的意義,就是把你這樣的魔鬼,送往地獄。恭喜你,在這個層麵上,你終於般配得起我。”

我的雙腿,頃刻變成了棉花,軟綿綿的支撐不起我的站直,我忽然一屁股重重蹲坐在地上。

周唯忽然就笑了。

剛剛開始,他的笑聲爽朗,是我熟悉的模樣,是曾經惹來我心花怒放的模樣,但是隨著他笑聲越濃,這些爽朗裏麵被添加上別的雜質,越來越聒噪也越來越詭譎,聽得我心裏麵一抽一抽發顫,我更是如同被膠水黏住了般,連匍匐地連滾帶爬離他遠去都做不到。

笑了幾分鍾,周唯是氣接不上了,他才慢慢止住,他從兜裏掏出一根亮錚錚的鑰匙,他慢慢插入鎖眼裏旋了旋,他把門打開了。

外麵混著泥土味的新鮮空氣卷進來,我還沒來得及深呼一口,周唯已然冷聲道:“劉多安,請你馬不停蹄從這裏死開,拖著你這副死相樣死得遠遠的。”

如有滾燙灼骨,痛從裏到外把我身上僅剩的力量再剮蹭掉大半,我幾次三番嚐試,最後還是用手掰著門,才慢慢站起來。

周唯又低喝:“別磨磨蹭蹭,死開!”

死死抿著嘴,我不讓自己發出哪怕一丁點的聲音來,我隻管借著黯淡的冷清月光,跌跌撞撞地衝出這個破落的庭院。

前些天雨水多,外麵的小路滿是坑坑窪窪的泥濘,在夜色的摻和下,那些濃淡間隔著的黑洞似乎隨意要將我吞噬,我再看看兩邊一米多高的灌木叢和雜草,心更是局促疾跳個不斷。

不過我好歹也經常出去爬山徒步的接觸大自然,我還不至於膽小到不敢往前走,咬了咬牙,我硬著頭發踏了上去。

那些黏糊糊的泥水,溢冒進我的鞋子裏,我腳下打滑時,有一隻碩大的老鼠慢悠悠從我麵前過,我生怕它撞上來咬我,我連忙不斷抽腳想要走快些,但我越急卻越打滑得厲害,我差點趔趄著倒在泥水裏。

就在這時,身後有一束強車燈漫過來,緊接著是急躁粗暴的喇叭聲。

用個膝蓋我也能想得到或是周唯開車過來,我在不久前已經深切體會到他的不可理喻,我一個下意識,脫掉鞋子光著腳,弓著腰狼狽萬分的閃到了路邊。

很快,周唯開著車疾馳著越過我,那些被掀起來的泥水鋪天蓋地的,濺得我褲管上全都是。

而作為始作俑者,周唯那個混球油門踩得更盡,他在轟隆隆中絕塵而去。

他帶來的光亮,也被一並帶走了,我又陷入了靡靡黑暗中。

心驚仍然,我顧不上去泥裏挖自己的鞋,我憑著本能光著腳咬牙往前直奔。

但是,我走沒十米遠,旁邊幽暗的灌木林裏,忽然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

那些聲音從輕到重,聲聲壓迫著我脆弱而混亂的神經,我腿腳打顫著想要加快步伐。但我還是慢了。

轉眼,有兩個戴著口罩身材壯碩的男人,攔住了我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