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我這邊,有些突發狀況(2 / 3)

為了讓自己顯得更占理一些,也讓自己愧疚少一些,我又添幾句:“還有,我當時吃了事後藥,雖然吐了些出來,但肯定多少還有點。”

大抵是上了些年紀的原因,再結合她這個職業,這個李醫生比一些年輕從業者更是多了些慈悲心吧,她的眉頭更是深刻:“吃了事後藥孩子也不是不能要,這個得看具體情況。如果是藥物影響導致胎兒不良,會在前期生化掉的。這個胎兒真的發育得很好,都成型了。你這又是婚內懷孕,怎麼就不要呢?孩子來了就是緣分,事業什麼的都可以往後放一放。再說做人流,對女人的身體傷害也大。我見你,就不像是這麼狠心的主,你有些猶豫,我的建議是你可以再與你家人商量一下。你要是擔心藥物影響孩子,後麵及時做好排查就好了。你也說過你吃了藥就吐了,大概這是天意了,孩子很頑強。”

本來,我以為我對於這個意外降落的生命,這個無不提醒著我不堪記憶的生命,懷抱著最大的嫌棄,我隻想趕緊將它從我的身體剔除出去,我隻想趕緊剔除掉它終止罪惡,可臨到這裏,我聞著醫院刺鼻的消毒水味,再到當我拿到B超單,當我看到下麵的結論,看到它正常澎湃著的脈搏跳動,我的動搖超乎我的想象。

我的靈魂深處,已經有不同的聲音在呐喊與拷問,我此時此刻心裏麵的煎熬就像一茬接一茬的麥穗,它們正低著頭凝視著我的良心,正在給我進行著無聲卻沉重的問責。

我怕我會堅持不下去,我怕我會一時衝動,就此決意留下這個代表著我所有不堪與恥辱的生命,我於是把臉埋得更低,我把唇咬得快要沁出血腥味來,我沉著嗓子竭力擠著說:“我考慮得很清楚,麻煩醫生你看過沒問題,就幫我開單。”

聲音裏麵倒不至於有什麼遺憾,李醫生用程式化的口吻:“我先看完所有檢查報告。”

兩相沉默下去,空氣越發安靜,在這般寂靜下稍微一丁點的動靜效果都特別凸顯。而我腹中那個帶給我無限困擾的生命,它或者是感受到或有一個殘酷無情的手要朝它伸過去,要將它狠狠扼殺,它或是想掙紮著向我的殘忍求饒,於是在毫無征兆的情況下,隔著厚厚的皮囊,我忽然感受到自己的腹部裏,似乎有一條頑強的小魚在吐著泡泡,它還側向左邊輕輕的拱了拱我。

我如遭遇重錘砸頂,整個人愕然,一時間竟是下意識屏住呼吸。

這時,李醫生把所有檢查單子抖了抖,她疊放整齊朝我推了過來,她掂起筆來,說:“你的檢查全通過了,你趕時間,那我開明天早上的單子給你,你今晚十二點之後別再進食,明天空腹過來醫院抽血…..”

急急忙忙抓起麵前的單子,我潦草往自己的包包裏麵急急塞進去,我用細如蚊鳴的聲音匆匆忙忙:“不好意思,打擾了,我先不打了,我再回去想想,我還需要想一想。”

蜷縮著身體,我落荒而逃,跑出來離醫院大老遠的街心公園,我停下來手放在腹間,我忽然難以控製住情緒的傾瀉而至,我的眼淚嘩一聲連綿成災,我就這樣獨身一人,迎著冷冽的寒風,哭得跟一隻狗似的。

手顫抖著,我撫著腹部來回遊走幾圈,我的手指死死咬住衣服用力揪著,我莫名想笑,笑完之後眼淚的勢頭越來越猛,我坐在環圈花壇的防護台上,雙手抱住肩膀,我連連說對不起。

我搞不清楚我為什麼會說對不起。

可我由始至終,說了不下十句。

處在風口的正中心位置,我吹了大概有兩個小時,直到夜幕降臨,我做了一個瘋狂得毫無理智的決定,我決意要把這個孩子留下來。

不管它出於什麼樣的方式來到我的世界,那是它與我的緣分,我不該將成人世界裏麵的醜陋與惡心這筆賬算在它的身上。

怕下班高峰期被擠著,我選擇了打的回福田。

路況一會塞一會通的,我回到家裏,已經將近九點。

叫了個燉湯和蒸飯的套餐,我強迫著自己吃完之後,我對著聯大派給我的那一串亮錚錚的公寓鑰匙發愣,我的思維散發到很廣,想象力也逐漸走遠,我提前設想好自己會慢慢變得不再那麼利索,我可能慢慢無法適應奔波的出差不斷,我更可能無法支撐得住高強度的工作,我想來想去,我認為我有必要給自己的老板知道這個事。

畢竟我現在和羅智中的利益,有太多關聯。

委實不好意思與羅智中麵對麵告知他,發短信要遇到他沒有回複,我後麵要確定他的意思,又得重提一次,這樣很要命的。

按捺住複雜交織的心情,我撥通了羅智中的電話。

不冷不熱,羅智中淡淡問:“有什麼事?”

握著話筒,我努力好一陣,才想到開場白:“老羅,你昨天給我的那個股權協議書,我可能簽不了了。我這邊,有些突發狀況。”

羅智中還是沒有多餘情緒起伏:“哦,什麼狀況?”

另外一隻手垂下去,我緊握著拳頭以此來支撐著自己,我深呼一口氣,心一橫話就溜到嘴邊:“我懷孕了。可能後麵接受不了那麼高強度的工作量,怕拖公司後腿。我想來想去,還是覺得我該給你兜底。實在不好意思,我有些辜負你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