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想要跟他對著幹,還是想跟自己的身體對著幹,抑或是我壓根就是沒心肝的一切瞎胡鬧,我抓起勺子就是往自己嘴裏麵塞下一大口冷冰冰的小米粥,我一個咕咚吞下,話題歸到原位:“我想要離開這裏。不想呆了。”
羅智中瞪我一眼:“我們剛剛不是已經達成一致了?你就一直呆這裏,直到那十萬塊錢耗光。我就不再說什麼讓你這個窮鬼拿五百萬這種破皮話了,你本來可以有這個錢,但你道德高尚,所以沒有了,你現在還是個窮鬼,窮鬼就別諸多要求。”
放下勺子,我垂下臉去,一張嘴我就鼻子發酸:“我真不想呆這裏。這個月子中心,很好,一切都很好,醫護人員很熱心很溫和,飯菜很多變很貼心,唯一不好的是,我哪怕隻是開半個窗,也能時不時聽到孩子的哭鬧聲。我很羨慕,然後又會懊惱,會悔恨,我待在這裏,每天都是煎熬。不想呆了。真的不想呆了,我想放過我自己,我想讓自己舒服一點,我隻是想自私一點。”
並未第一時間接我話茬,羅智中大約沉默了將近五分鍾,他悠悠然:“哦。”
然後,他直接走了。
他拍起來的門磕在門沿上,悶響灌耳讓我直皺眉。
完完全全被羅智中整得快要鬱悶死,我把那些飯菜撥到一旁,又裹著被子蜷縮成一團,我的飯後餘興節目又是思維渙散呆滯地看著天花板。
不想大約十分鍾後,羅智中帶著個醫師回來了。
他有些生硬的口吻:“我找個人給你看看,醫生要說你可以滾了,那你就可以滾了,她要說不行,你就老老實實待著,別再那麼多幺蛾子,我脾氣不好,別把我惹著急,我罵你,你又不高興。”
還搞酷哥那一套,說完這話羅智中還是沒給我這等屁民機會與他對話,他立馬回避了出去。
而我實在太想逃離這個讓我壓抑的地方,我配合著醫生幫我檢查的時候,我就差要胸口碎大石給她看看證明我身體複原了,但這個醫生根本就不吃我這套,她啥啥都要盤到位。
所幸,她最後裁定我算是長得不錯,她叮囑我出去之後先別碰涼水別提重物,就這麼嘚嘚嘚的交代完,她就幫我寫了個檢查報告。
拿著這麼權威的玩意兒,羅智中也不好說啥,他當即就喊了馬小妍過來幫著我收拾東西。
臨出門時,羅智中讓馬小妍支在我身邊給我借力,他一個人左右手大包小包的就跟難分沒區別,他把我們載到我家樓下,把東西給我提上門碼得妥妥當當的,他又口頭給我準了一個星期的病假,這才走人。
晚飯,是馬小妍弄的。她本來有意想留下來照顧我,但她耐不住我的堅決拒絕,吃完飯洗了碗,就走了。
披了一身大衣,我坐在沙發上拿著遙控器翻來覆去換頻道,一直熬到淩晨兩點,我才放下遙控器,任由那些頻道沒了信號,變成藍盈盈的界麵折射著寒光。
我又掏出手機來。
摸著手機的按鍵好一陣,我劃開鎖屏,一個數字一個數字慢慢敲打周唯的手機號,我給他分了條短信:“上午有沒有空,去領下離婚證。”
秒回我,他說:“有,你想幾點去。”
我握著手機的手顫抖了起來,那個亮堂堂的屏幕似乎也變得有些模糊,我遲緩一陣才再次打字:“八點。在門口集合。”
這一次,我在淩晨四點出頭才等來他的回應:“好,我會準時。”
盯著這麼程式化到沒有半點情緒的簡單幾字,我去翻了前陣子拍的兩寸照片出來,再把身份證戶口本的湊堆塞進包裏,然後就一直睜著眼睛到天亮。
六點多,我起身來找了身素白的衣服換上,再給自己的臉上堆上幾層厚厚的粉底,我以為我收拾一下起碼能見人吧,但透過鏡子我還是看到了一片焉巴巴的蘿卜幹片,沒有一丁點水分與鮮活,化了妝看起來也很要命,我索性又把那些脂粉氣洗得一幹二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