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臨人間,已經秋風瑟瑟。
溪夢雖然傷痕未愈,卻也難敵寒氣襲骨。何況——她一聽聞霓含心心念念要來這人間一趟,為的就是將蝶越殺之後快,她若是就此不急不躁,豈不是對不住蝶越?於己而言,此一事,根本不必猶豫。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依靠蝶越留下的線索,去尋找蝶越的下落,否則……若是沒有趕在霓含之前,隻怕是不堪設想。
她身影離開的幹淨利索,卻並未發覺……還有一個身影。
一袖香馨如粉芷,浸她一身曼妙玉骨,隻有芊芊秀媚。霓含皓齒一啟,就喃喃發了笑:“溪夢,你當我霓含糊塗?不知曉你已經在人間兜兜轉轉一天一夜了?都未曾找到那個女人……世人皆道,冤家路窄,既然注定是要死在我霓含手上,何不趁早了結了?”她這一聲輕蔑帶笑,將惆悵一並散去,隻餘點點滴滴的耐心,依舊麻痹她的心頭,漸漸暗如墨跡。
隨後,霓含化作黑蝶,乘翼離去。
鹿野安安靜靜等了一夜,破曉時分,才見床榻之上那玉棠妍華付雪膩的她,微微顫了顫,又抿了抿唇,這才有了一些意識。鹿野頓時驚起,一手將她扶起,又小心翼翼探她的溫度,這一觸,涼入心尖,引得鹿野幾番心疼,都化作咬牙隱忍。他不說……可卻滿心不願。
一見她霜雪兩頰,這才一夜,似乎憔悴,青絲一落入他的眸,惹得他也是氣息緩緩。垂瞼一度,也在苦笑:“卿兒,你可是把我們急壞了。”他將紫卿護在懷裏,隻怕這珍貴之人,會一瞬間沒了生息人影。可也是貪心,貪心著歡喜,令他心弦稍稍一鬆,這才舒展了眉目。
可紫卿,總是不愛他皺眉。
這心頭一慌,反而憂心著他:“鹿野,不要皺眉,你要開開心心的看著我,就在你眼前呢,這不是好好的嗎?”雖是勉強,可是一見鹿野,她總是欣喜萬分,哪裏能夠壓抑?
便要搖頭晃腦的模樣,逗一逗他的笑顏。
不敵他心思敗露,也要對紫卿暗自認輸,就是這一高興,蒙了心裏的愁,這才為她一笑,溫溫柔柔著:“好好好,便不依不饒了?卿兒,你到底是怎麼了?居然用了這麼多的靈力,還險些震動了心魄,若是以後……便不許這般胡來了。”
鹿野並非斥責,正是因為實在心疼,卻又顧念她的安危,這才焦頭爛額,不知悲喜。被她牽扯了所有情思,也隻能是傾盡一切,為她笑顏為她憂。偏偏她總愛一笑置之,不是敷衍,卻是真摯,她如此真實,鹿野自知:他都該好好珍惜卿兒。
紫卿玉頰一暈,作了嬌羞默默,正要撲入鹿野懷裏。
鬼天珠一見,就隻好壞笑一道,便咳了咳,硬生生擾亂了氣氛。他這一挑眉,一個瞪眼,便是呲牙咧嘴起來:“你們若是要打情罵俏,那日後有的是機會。可——你兩個好歹也想想,接下來該做什麼啊!”
“是啊!該做什麼?”皇甫南燭也是渾噩不知,一道問來。
紫卿一時茫然,隻好與鹿野相視一笑,二人本就默契,聽此一話,也是波瀾不驚。待紫卿一拍衣襟,平坦了胸膛,這才一本正經道:“做什麼!我自然是考慮的清清楚楚,我紫卿雖然不是……咳咳!”她心肺一顫,激得她麵目一熱,隻好嗆著幾滴眼淚,又笑又惱的:“哎呀!該死的。你們放心好了,早在三天前……我就將一切安排妥當了。”
鹿野一言不發,是心知肚明模樣。
這時,反而是皇甫南燭與鬼天珠麵麵相覷,兩人皆是疑惑不解,見紫卿泰然自若,隻好一笑罷了。
皇甫南燭依舊沉思,隻是這思索之中,還是不免憂心。正欲一言半語問個清楚,卻被紫卿一聲壞笑,愣是打斷了他的念頭:“還想什麼?想我是不是心太寬了?這也不是——是我三日前,托我天殊師兄,特意扮作美貌男子,在白芳村附近遊蕩。”
聽紫卿緩緩道來倒讓他二人愣愣怔怔,都是驚恐神色。
紫卿翠眉淡掃媚惑,都是在意料之中,她一身自在,也是無所畏懼,求的本就是灑脫不羈。何況——如今的局勢,都在紫卿的一舉一動和掌握之中,隻要到時候她們一進入白芳村,就一定能將事情查得水落石出。到時候……若是弑殺九仙一事能夠塵埃落定,她便與鹿野歸隱鹿屬天華,從此再也不問世事。
想及如此,她眸光一漾,不知多少譴錈將她與鹿野相融。
鬼天珠無奈一歎,也隻好視而不見,與皇甫南燭皆是搖頭晃腦,一並做了一回看客,可還是輕鬆了幾分。雖然不知……前路漫漫,茫茫險境,都得化險為夷。可——鬼天珠畢竟是擔心紫卿,她剛與喚仙軸靈契一成,已經是傷神破元,再是胡作非為,隻怕——到時候教訓她的人,就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