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溪十年末,戮帝即位。大興土木,苛政重稅。諸侯歎,百姓怨。數年往矣。餓殍遍野,死者萬千。千裏不聞雞犬鳴。是時,英雄拔刀斷指,血書八百。上斥暴君,下責苛政。舉旗反帝,從者十萬。遂稱明懿候。三日取三城。洛吏聞之悚然。帝怒,啟陳儀為將,率十國師,相持泣狼原。
大漠荒原,無邊無垠。強風刮過,掀起陣陣塵海。急行軍的金屬盔甲碰撞,壓過零星狼嚎。
李澈回頭望了一眼沉默疾走的大軍,黑壓壓的看不到盡頭。荒野肅殺的氣氛使人幾乎窒息。軍隊被分為了九個方陣前進,方陣左右放馬奔馳著他們查看敵情的斥候。他悄悄歎了一口氣,握緊了軍旗。旗上的繡金紫雲花在疾風中劇烈顫抖,如璀璨的流星劃過天際。李澈知道旗是軍隊的魂。紫雲花旗所到,萬軍齊至。但他更清楚的是,如果紫雲花旗是這軍隊之魂,那麼領頭的那個男人則為此軍之神。他現在安靜地坐在駿馬上,微微低頭似乎在沉思。若是給他一本書便和街上的騎驢趕考的書生秀才並無兩樣。但隻有見過那個男人上過戰場,才知道他其實是一頭咆哮的猛虎。
“李澈。”那個男人突然開口,聲音帶幾分沙啞。
“屬下在。”李澈恭恭敬敬地答道。
“我與你相識兩年,即使再難再累的苦。你也能撐下去,不曾抱怨歎氣。剛才為何歎氣?”男人淡淡地問。
“屬下不知當講不當講。”李澈猶豫了一下,答道。
“但說無妨。”
“我們能贏嗎?”李澈忍不住問道。說完突然又後悔起來,這句話實在太過沉重。沉甸甸地壓在他心頭。就在三天前,王都皇帝的震怒了。親自簽發了“勤王令”。以最富饒的河東五十城為代價,換來十國勤王軍隊。共計三十萬裝備精良的雄師,兩倍於他們的兵力。對抗布衣老百姓組成的隊伍。重甲與棉布;鐵劍與草叉硬碰硬,勝負可想而知。勤王軍經過兩天兩夜的急行軍,即將和他們正麵會戰。雙方都把勝負堵在了泣狼原一戰上。
而男人的士兵經過連日的大戰,早已疲憊不堪。為了搶占有利地形,他下令丟棄多餘的輜重物品。整個軍隊現在隻剩十五天的口糧。勤王軍隻需以逸待勞,我軍必敗。隨行的軍師向那個男人提出了休整的意見,他隻聽了一句,就拔劍斬下了軍師的蒼髯胡須。“再提此事,立斬決。”自此之後,無人再提休整之事。但這幾天軍心隱隱浮躁起來。李澈一眼就看出來了,他萬分焦急但無能為力。李澈清楚地明白那個男人早已察覺軍心的紊亂,但是他什麼都沒有說,一身火紅鱗甲馳騁在荒野的塵風中如奔馳的猛虎。
泣狼原,這場毫無勝算的戰役,或將成為之後史學家們的笑料。
李澈原以為這句話會引起男人的暴怒,沒料到他搖了搖頭,神色堅毅:“一定會贏的。”
驀地,男人振臂高呼:“凱旋歸來!”說完他拔七尺劍長擊馬鐙,聲聲震野。身後三軍放聲大呼:“凱旋歸來!凱旋歸來!”
毫無理由的,李澈選擇了相信他。事已至此,唯能信任那個馳騁的男人,那頭帶領他們獲得一次又一次輝煌勝利的猛虎虎,咆哮將驚動天下。
洛溪十年秋,九月十五日。
洛王都,洛朝的權力中心;最為繁華所在。占地千裏。都內建築丹楹刻桷,金碧輝煌。白日雕梁畫棟如林立,夜晚燈火不滅如天空繁星。這裏每一厘土地都沉澱著金子,每一寸牆壁都鑲嵌著珠玉,每一丈閣樓都雕刻著烏木。膏梁錦繡,極盡奢華。權貴們終日飲酒作樂,笙歌不絕。甚至有人說這輩子去過一次王都,什麼地方都不用去了,因為你已經見識了世間奢華,任何事物對你不存在吸引力。
曆代洛朝的帝王居住在耗時二十年才完工的輝煌皇宮建築—溪宮,通體用大理石與紅木打造,屋簷描金彩繪。它為繁華的中心,也是權力的聚集地。
他們手握權力的杖柄。俯瞰整個世界,腳下萬臣跪服。那是前幾代皇帝的事了。時間的流逝使得洛朝漸漸式微。諸侯的勢大,皇帝權力緩緩流失。每一代上位的皇帝不曾放棄過對權力的追逐和對諸侯的控製。成功者啜飲權力美妙,失敗者早早被淘汰下位。傳到戮帝這代諸侯勢大已無法號令他們。軍政重臣石晚鵬力勸皇帝征收“王兵稅”,以壯帝威。帝允。不料恰逢五百年罕見大旱,百姓糧食歉收。無餘錢交稅。多地紛紛舉旗反王,不過大多數被諸侯壓製下去。但聲勢最大的明懿候如星星之火一般燃燒,跟隨者不計其數。各地告急文書如雪片飛來。皇帝大怒道:“匪類竟然如此猖獗?真是豈有此理!眾愛卿誰能進獻良言妙計,助我大洛滅此賊?”
群臣深知為官道理,個個沉默不語。戮帝等了一會見無人敢答,怒擲文書:“滿朝文武竟然無人替朕分憂?”正當戮帝發怒之時,一位白發老者慢慢地從大臣中出列,道:“請皇上息怒,微臣有計獻於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