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1 / 2)

母親正做晚飯。她一邊燜排骨,一邊心事重重地說:“說要七塊,好不容易砍到

六塊八,賺了四角哩。”

鍾馨蹲在盆子邊洗手。

“那個肉販子想克扣我的秤頭,結果被我發現了,我罵他說,‘老主顧了,怎麼

能克扣我的秤呢?’”

鍾馨拿起一把青菜摘著。

母親愁苦地說:“你哥被人騙了。”

鍾馨大吃一驚:“被騙了?怎麼被騙了?”

“唉,都是朋友害的。”

“朋友?”

“你哥太善良,朋友都騙到他頭上來了。”

“誰啊?到底是誰?你倒是痛快地說啊。”

“就是一直跟你哥要好的同事啊。”

原來,哥哥的一位同事慫恿哥哥和他及他的哥哥三個人合夥做橡膠生意,每人

拿出十萬元,與一位長期在中國居住、並入了中國籍的六十開外的女越僑入股,到

越南進口橡膠。這些年,橡膠的價格一直上漲,貨源緊缺,供不應求,價格一直居

高不下,如果有人能夠搞到貨源,一定穩賺不賠。所以,聽到能夠搞到貨源,哥哥

動心了,他把心愛的出租車賣掉,把錢交給了越僑。

可接下來,事情就變得莫名其妙,橡膠遲遲不見蹤影。每一次越僑都說,過幾

天貨就到,可一個多月過去了,橡膠的影子仍然沒見,哥哥這才明白上當了。更為

嚴重的是,當初看在同事的哥哥是地區公安處副處長的身份上,哥哥才放鬆了警惕,

沒要求當場簽約,女越僑隻給哥哥一張白條,這張白條隻注明收到入股金額,對其

中的責任和賠償都沒有明確規定。所以,哥哥現在就是想上法院打官司其證據也不

足。經過調查,這越僑居然欠下別人幾十萬元,債台高築,正被債權人追債呢。她

整天東躲西藏,最後幹脆玩起了失蹤。

為這事,哥哥非常苦惱,吃睡不安。母親看到哥哥有心事,再三追問下哥哥才

道出原委,這一下,母親氣急攻心,差點暈倒。情急之下,她想到了萬能的菩薩。

鍾馨沉默不語。

“昨晚夢到你爸爸了,他現在情形不好,孤零零的。我想請巫婆驅驅邪,再給

他燒點紙錢,也保佑你哥度過眼下的難關。”

“那是迷信。”

鍾馨知道母親一旦決定了就不會改變。雖說反感這種毫無根據的巫術,但今天

她沒有精力去和母親爭辯,因為這隻能引起一場爭吵。

為了摧毀鍾馨的反抗,母親以磐石般的意誌說:“你爸爸孤零零的,沒有固定的

家,唉,他這個樣子,我無法安心呀。”

鍾馨扒拉著飯菜:“真能編,他現在在什麼地方我們都不知道,他又怎麼知道我

們在哪裏呢?”

母親顧不上咽下嘴裏的飯,揮舞著筷子:“活人雖然不知道死人在什麼地方,但

死人知道他的根在哪裏。”

鍾馨白了母親一眼:“說得好像真的一樣。”

“還有你哥的事。唉,為了你哥,我幾天幾夜睡不著。唉,你哥太善良,上了

朋友的當。”

“所以說,現在能相信的隻有自己。”鍾馨低頭吃飯,“現在應該去法院,隻有法

院才能追回那些錢。”

“唉,可你哥手裏隻有白條,打官司也不利啊。”

鍾馨堅定地說:“怎麼不利?隻有走法院這條路才是正道。要想拿回那些錢,除

了法院,別無他法。”

“現在越僑不見了,法院也隻能視之為投資失敗——你自己願意投資的,風險

共擔。”

“什麼?”

“都怪你哥朋友的哥哥,要不是相信朋友,而且他還是警察,不然,你哥一定

讓越僑立下正式字據的。”

鍾馨看著母親愁苦的臉龐,她一籌莫展。母親歎了口氣:“你讓我把巫婆請回來

吧?”

“隨你吧。樂樂,趕緊吃飯,吃了飯練琴哦。”

晚飯後,兒子洗了澡,立馬坐到琴凳上,今晚他要挑戰莫紮特的《土耳其進行

曲》。那曲子歡快活潑,廣為流傳,兒子把它彈得極為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