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下午,鳳南的唇角眉梢都盈然著一抹笑,似是午間根本就不曾和季秋有過談話。看見那些未及處理的舊衣衫時,丟下“盡快處理”四個字便進了房再不過問,不再是先前的冷怒憎惡。
這一切看在季秋陽眼裏卻讓他覺得有稍許驚異,鳳南麵上那笑雖清淺若無卻笑意甚濃,滿滿地讓所有的人都能察覺出來那是從心底溢出來的欣然。
不僅季秋陽,就連彩衣和舉炎都察覺到了鳳南這細微卻驚人的變化。
抱著一摞衣衫從鳳南的屋子裏出來,舉炎眉頭皺起若有所思:“彩衣,你有沒有發現,南公主,好像突然變了?”
“變了?”轉眼看了身邊目視前方並不看她的舉炎一眼,彩衣反問。
舉炎點點頭,仍是那若有所思卻思不出所以然的樣子:“嗯!不知道是哪裏變了,就覺得跟以前不一樣了。”
“聽你這麼一說,我也覺得是好像是變了。好像,變漂亮了?不對!”慢悠悠地邊說邊想,彩衣也覺得鳳南似乎是有了些變化,可具體是哪裏變了卻又說不出來,低頭看著抱在手上的一摞兒色彩斑斕的衣衫,像是忽然腦中一醒,轉臉笑看著舉炎,“她早上出去一趟回來後,沒那麼冷了!像是遇到了什麼高興的事兒,整個人都特開心的樣子!”
接過她的話,舉炎不住點頭讚同:“對,對,就是這樣。她那感覺,就像是一直陰沉沉的天突然出了太陽,讓人覺得渾身心的舒暢。哎,你說若是南公主以後都是這樣該多好呀?就是我們跟在身邊伺候著,也覺得舒心啊,不用總是提心吊膽生怕一不小心就惹了她不高興!”
“嗯,希望是。其實呀,南公主笑起來的時候還真好看,跟她冷著臉的樣子判若兩人呢!除了錦繡夫人,我就沒見過比她還漂亮的人!”彩衣也希望鳳南能保持這種愉悅的樣子,忽然又壓低了聲音靠近舉炎悄聲而語,“哎,你有沒有發現個事兒?南公主和錦繡夫人可有七八分相像呢,比茹蓁公主還像夫人!”
“咦?”聽彩衣這麼一說,舉炎也訝然發覺,“不說不覺得,一說出來還真的是!當年我就覺得南公主有些麵善,原來是長相甚似錦繡夫人,錦繡夫人可是咱們雲陸第一美人啊!”
兩人走出院門後,季秋陽緩緩踱著步子自西屋走出來,若有所思。
錦繡夫人?雲陸第一美人?可這並不是他所關心的,他隻留意到了那句讓他滿心疑惑不定的——南公主和錦繡夫人可有七八分相像呢!
—
日落月出繁星現,用罷飯後鳳南舒舒服服地泡了澡,洗去了一身的煙塵。心口疼痛,烏紫駭人,可內心卻不可抑止地歡喜!
朋友!她有朋友了!這是她從不曾也不敢想及的。她一直都以為,她會呆在這個靳蘭苑中,就這麼平靜地生活下去。或許有一日,父親派人來接了她回鳳堯,而後也是在鳳堯宮中,那麼平靜地過下去!
“鳳南,不如我們交個朋友吧!”
這一句話,如同春日裏的一道暖風,吹拂進了她內心的最深處,激起一片漣漪,一圈圈暈開,雖細微卻深深地震撼了她!她本不容易相信人,卻不知為何毫不懷疑地信了這個一直以來都是冷眼相對的人,連她自己都覺得難以置信!
因為怕心口的傷被發現,柳嬤嬤和彩衣被鳳南支去了別處。換上新衣,瀝幹發絲上的水,在傷處塗了藥,鳳南走出門就見一地清輝,仰首望那皎皎月華,頓時覺得神清氣爽。
院門處有兩個侍衛守著,鳳南瞧了二人一眼,飛身上了屋頂。東苑裏所有的人都知道他們的公主跟著季先生,隻學了這麼個本事,其他的似是什麼也不會。對著屋子的那個侍衛見她上了屋頂,依舊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不離職守。這師徒二人經常大晚上的上去屋頂,仰首觀星賞月。轉眼他又回望了已經坐在屋頂的上的鳳南一眼,還是第一次見他們的公主一個人上去屋頂呢!
—
端坐在屋頂上,任晚風拂麵亂了發絲,鳳南就那麼靜靜地望著天上清亮的明月。不知是不是沾染上了季秋陽的“惡習”,她也喜歡上了靜夜時坐上屋頂仰望星空。隻是每次對著夜空時,季秋陽總是心事重重,而她卻是滿心歡喜。
此時,似是有一點點的欣喜爭先恐後掙紮著從心間破溢了出來,隨著血液歡騰跳動著流滿了全身。
“天哪,這是怎麼了?”拍著腦門低嗚一聲,鳳南不知道心裏怎麼突然就這麼高興,閉上眼卻忽然出現了一雙清澈不含絲毫雜質的朗朗星目,還有那真誠著笑意的微黑俊顏。
心裏一驚,鳳南猛然睜開雙眼,蹭的站了起來,卻發覺心頭怦怦跳地厲害,一時間讓她有些無措。閉上眼,居然是夏侯玄那張帶笑的臉!難道是因為這個人,才會這麼高興的?認識他也算有五年之久了,以前見他時也不覺得高興,怎麼今日竟會有如此奇怪的心境?慌亂地看了下麵的院落,可眼睛還是不自覺地望向了牆那邊的西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