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夏一怔,因他這話心中某個疑惑的點仿佛瞬間被解開。

和媽生活了二十多年,離得太近,有些東西就在眼前瞎晃也被視而不見。

不好奇自己的父親叫什麼、來自哪裏、有過怎樣的人生軌跡、為什麼不在身邊?

怎麼可能。

蘇知晃了晃指尖捏著的高腳杯,清透的紅酒液掠過透明的杯沿,留下潑墨似的淡色紅紋。

宛如流動的水晶。

“學校生活怎樣?”他隨口一問。

“還行。”由夏應了聲,又低頭沉默,她抬起頭對蘇芝道,“蘇主管,你這次找我不會隻是閑聊這些東西吧?”

服務生這時將菜上了桌。

蘇知放下酒杯,支著下巴睨她:“先吃,吃完再說,我請客。”

免費的午餐擺在眼前,完全沒有拒絕的必要。

吃完再說也好。

由夏細思蘇芝先前說的還不行,還不行是指什麼?

他也不確定,所以不能告訴她?

還是怕她知道了會影響到什麼?

吃了會,放在兜裏的手機震動起來。

她放下刀叉,用紙巾擦了擦嘴,拿起手機劃屏,是傅總發來的消息,今晚要加班很晚才會回去。

她抬眸瞄了眼對麵優雅用餐的蘇芝,心想不會是她請假了給傅總增加了工作量?這樣也好,今晚睡個好覺。

蘇知咽下嘴裏的東西,正拿起酒杯,瞥見她視線,笑道:“怎麼?你也想喝?但是你喝醉後太纏人了,還是放棄吧。”

纏人?

上次他咋沒這麼說?

由夏至今都想不起她那天喝醉後的具體經過,但頭被撞過這件事她知道,畢竟腫了幾天才消呢。

難道是她喝醉後強行脫衣,蘇芝阻止她時撞得牆?

可能性很大。

由夏放下手機,猛然想起自己曾被眼前這男人看光,手指一抖,寒意從背脊流遍全身,頭皮發麻,心情突然不是很滋味。

要死了,之前刻意忘了這事,這當口回憶起來,頓時無法和他麵對麵友好吃飯了。

她硬著頭皮一口一口艱難地吃完,蘇知仿佛看出她所思所想,眯眼道:“想到什麼了,臉色那麼蒼白?”

“不……”由夏尷尬,很難鼓起勇氣直視他,撇開臉,“我就是有點冷。”

說完,她低下頭心虛地搓著紙巾。

對麵傳來椅子被推開的聲音,她一怔,好奇地抬頭,餘光出現一個人影,轉頭一看。

蘇芝繞過桌子走到她身旁,把外套披在她身上。

由下至上看去,他垂下的濃長睫毛在暖光下覆蓋一道圓弧形的陰影,眼簾下幽深的瞳孔映照出她的臉,鼻梁修挺,唇紅瀲灩。

柔和與魅交融交織。

“冷的話先披上,是我考慮不周,應該提醒你帶件外套。”

由夏看著身上的外套有些虛得打抖,隨機找得借口這會沒了台階下,對不起蘇主管一片心意,她表示出發自內心的慚愧。

“還冷麼?”蘇知見她手指在抖。

“不不不,我不冷了。”由夏擺擺手,尷笑,“外套很暖和,謝謝你。”

蘇知凝視了她一會,俯身牽起她的手:“算了,我們出去吧。”

“哦......”要走了?她當然沒意見。

就是,由夏望了眼他牽著她的手,觸感潤滑,大概是他常擦護手霜保養的原因。

很少見男性這麼愛護自己的皮膚,雖不至於奇葩,但很有新奇感。

作為一個生活護理都不算精致周到的女性,由夏又覺得自己的尊嚴被碾碎了一地,拾不起來。

兩個女性友好牽手看起來並不奇怪,畢竟誰也不知道其中一個是女裝癖。

等由夏意識到他倆牽手的狀態有些親昵,蘇知已經放開了她。

天正熱著,一出餐廳門,熱浪像火烤似的。

“我送你去學校吧。”蘇知雙手擋著陽光小跑向停車場,根本沒聽由夏願不願意。

她略無語,想說自己可以坐公交。

轉念一想,這大熱天的還不知要等多久,防曬霜沒帶,他外套還在她身上,姑且跟在他後麵。

上了車,又是一陣清涼。

怕熱的蘇知早已把空調開到最低,見她進來了,轉動方向盤倒車。

由夏把外套還給他。

蘇知一愣,接過隨手扔在後座,很自然地把空調調高,怕她又說冷。

看他這麼顧慮她,由夏越發內疚了,這種發覺自己超矯情的既視感怎麼回事?

蘇知順手把車內一支全新的防曬霜遞給她:“用這個吧,女孩子要悉心保養好自己的皮膚。”

她當然知道。

接過一看,不意外。蘇知用的東西自然是非常好的,都是學生黨買不起的大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