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馗在大殿內對李淵的提問對答如流,思緒如泉湧般清晰且準確。李淵也對這位新科進士的學識很是認可,每每聽他的談論,李淵都要搖頭晃腦如讀聖賢文章一樣,眯著眼在腦袋裏來回琢磨。
雖未將麵前的人見得仔細,但想來那人應是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如金如錫般的翩翩君子。
一不注意,他們二人就這麼談論到了午後。門外候著的內侍也沒有唐突地入殿內叨擾李淵的雅興,便依舊在外等著。
隻是苦了這外麵的眾多大臣!
裴寂原也是在外等候著, 但眼瞧這情景怕是沒有兩個時辰便是不會結束的。於是找了一個處理公務的由頭,便匆匆離場去了尚書省。
他這一走,就像是一顆石頭投進了原本平靜的水中,激起雖然不大但卻不斷外擴的漣漪。那些個眼快腦子好使的官員,也假托諸如此類的理由去了對應的府衙。
於是殿門外原本還算整齊的隊伍,就這樣三三兩兩的結著伴,不多久便沒剩多少了。
留下的那些要麼是先前麵過聖的進士的“家屬”,要麼是還在等詔見的貢生的“親人”。
總之都是些事關己身的不得已留下的當事人。
鍾馗也是個能說會道的主兒。
他麵前桌幾上的水壺雖然原本隻是一件禮儀般的擺設,但如今已然成了必需品。
一壺水已經喝得快見底了。
時間便慢慢來到了申時。
殿門外站著的是些稀稀拉拉的官員,再加上一些懶散的鳥雀。
原本還晴朗的天卻不知為何漸漸的陰暗了下來。
本來從窗外還能照進些陽光,鍾馗的影子方才還被光線在大殿的地麵上被拉的老長。可是現今那影子卻越來越淡,直至消失在了地板上。
不過他們二人都未注意到這些細節。
就在此時,一隻黑貓悄然地行走在大殿的屋脊之上。走到正中間的時候,那黑貓便停了下來,麵朝南方正襟危坐,向下睥睨著殿門外的人與物。
“你個小崽子還想著學晉武帝詔問阮種,你舅爺我今日便教教你什麼才是‘王者風範’!”
喃喃畢,由獨孤陀化成的黑貓便順著瓦片一路下滑,一個飛躍便跳下屋簷到了地上。
獨孤陀原本就是個極易嫉妒且為人不怎麼正經的,他的想法沒人能夠想得到的。
為何要去耍弄李淵和鍾馗,想必也隻有他自己才能知道其中原委吧。
內侍們眼見有隻黑貓躍了下來,隻是一驚卻沒有重視。
要知道這禁宮內有的是野貓野耗子,見個一兩隻全當運氣平平了。
黑貓順著牆根便一溜煙地繞到了窗下,一個飛身,便輕易的跳到了裏麵。
此時李淵還在用心地聽著鍾馗的談論,已然對此人心生喜愛。
那種對大才的無上喜愛!
黑貓站在窗下,歪著頭看了一眼李淵,兩隻眼睛眨了眨,像是在懂什麼歪腦筋。
隨即他又轉頭去看了看對麵的鍾馗。一打照麵,那眼睛裏的瞳孔似乎頓時擴大了數倍,午後應是一條豎線的貓眼,突然變得圓不溜秋像是兩粒黑珍珠。
黑貓立馬搖了搖頭,感覺像是見了什麼髒東西一般,想通過甩頭將那些不好的東西都甩出去!
鍾馗此時似乎感應到什麼,轉過頭朝向窗戶瞥了一眼,卻什麼也沒有發現。
那黑貓現在正走到了李淵的身後,它腳掌下的肉墊似乎比一般的貓要厚上不少,走路盡然一點響動也沒有。
“李淵,讓阿公我教教你什麼才是帝王心術!”
也不知獨孤陀是怎麼論的輩分,一會兒舅爺一會兒阿公的,但作為李淵的長輩,怎麼說都由他歡喜。
他心裏這麼想著,便一個飛身朝著李淵的背心躍去,真個身子像是跳進了潭淵裏一般,一下子便“融”入到了李淵的身子裏去。
盤腿坐著的李淵一個寒顫,兩隻眼睛便忽的變成了貓眼的模樣,眼珠子在眼眶裏亂竄,上下左右地打量著這大殿的裏裏外外。
全如今已經然沒有再理會鍾馗的談論半分了。
“好了!好了!”
突然的幾聲叫停,把還在滔滔不絕的鍾馗一下子打斷了,那鍾馗先是一驚,後又仔細揣度了一番,擔心自己是不是說錯了什麼,便啞然的將身子縮了下去,沒有再出聲。
“你......你......先前說了些狗屁!有辱他娘的斯文!”
被獨孤陀上身後的李淵破口便罵道,自己口中說些“狗屁”卻罵別人有辱斯文,也不知是如何這般恬不知恥的。
鍾馗被他這麼一罵,頓時覺得自己有丈二這麼高,全然摸不著頭腦。
“你都說了些什麼娘的狗屁,荒廢了朕這幾個時辰。什麼道啊法的,你是在跟朕傳教麼?朕可是國君,要信你的狗屁教,你娘的莫不是大秦國來的藍眼金毛的傻大個吧!”
這裏說的“道”和“法”隻是鍾馗談論的治國之策時,引論的道家和法家。也不知這獨孤陀是怎麼理解的,竟還聯想到了遠在西邊的大秦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