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了一番大力氣,又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陸子宓終於搞定了對世間男子存有偏見,又十分執拗的青檸。耳根子終於得以清靜下來,站起身來愉悅的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視線無意間落在被那支飽含墨汁的狼毫毀得一塌糊塗的計劃書。
“一個多月的心血,就這麼毀於一旦,真是白費了那些個精氣神。幸好,本姑娘的記憶力不錯,全部都裝進了腦袋裏,而非紙上談兵寫寫而已,如若不然就真得慘了。”陸子宓一麵自誇,一麵動手收拾桌麵上她視若寶貝的那疊紙。
刹那間,陸子宓的視線深深的被大片墨跡邊緣遺留的一首七言絕句所吸引,指腹摩挲一個個熟悉的字跡,心頭湧起莫名的熟悉感,不由自主的吟誦出聲:
來是空言去絕蹤,月斜樓上五更鍾。
夢為遠別啼難喚,書被催成墨未濃。
蠟照半籠金翡翠,麝熏微度繡芙蓉。
劉郎已恨蓬山遠,更隔蓬山一萬重。
心底似潛藏著自己未曾憶起的某些東西,在此時攪得平靜的心湖不由自主的為之悸動。臉上隨之傳來涼涼癢癢的濕意,抬手輕拭,竟然不知何時已經淚流滿麵。
為何會突然寫下這首悲傷的《無題》?為何會有如此熟悉的感覺?為何會不知不覺的泣不成聲?被我遺忘的到底是什麼……
不知聽誰說過,無聲的哭泣,代表心中藏著無法消解的悲傷。
為何會如此悲傷呢?
潛藏在心底的諸多疑問紛至遝來,壓得陸子宓喘不過氣來,淚水不受控製的撲簌簌往下掉,悲傷不能自已。
“我這是怎麼啦?”陸子宓一遍遍的在心中拷問自己,卻注定得不到任何答案,唯有任由莫名而來的悲傷情緒縱情的宣泄而出。
一襲涼風拂麵,帶來絲絲縷縷的涼意,喚醒了沉浸於莫名的悲傷中的陸子宓。情緒得到疏解,再抬眸就發現朦朧淚眼看世間,竟是別有一番滋味。
“想不通的事情,就先放下。時機成熟了,自然而然的就會清楚明白了。”這個道理是陸帙騫教會陸子宓的。年幼時,她不懂其中的深意。曆經了重重險阻之後,她領悟了其中的真諦。
胡亂的抹去臉上的淚痕,將剛剛所有的狼狽棄之九霄雲外,又恢複了沒心沒肺的率真模樣。抬手關窗,熄滅燭火,又是一夜好眠。
陸子宓房間的燭火全部被熄滅,令本就沒有月光的夜變得越發的漆黑、涼薄。隱在暗處的一主一仆更加讓人看不真切。
“主子?”
“走吧。”這樣遠遠地躲在她看不到的角落裏,悄悄地看她一眼便是極好的,空蕩了許久的心終於得到了一絲慰籍。
“真得,不見上一見嗎?”
“不必了。時機一到,自會相見。”深深地望了一眼熄滅了燭火的房間,嘴角噙著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毅然決然的轉身離去。
“何人?”
暗一素來警惕性極高,一有風吹草動便能迅速感知,從而做出反應。當他憑著直覺趕到剛剛感知到的隱匿一主一仆二人身形的地方,卻又撲了個空,且不留一絲痕跡。
環顧四周,仔細搜查,仍舊一無所獲。饒是暗一素來對自己敏銳的感知能力自信,且從未有過失手,也不得不懷疑自己是否誤判了。
若真是誤判,那隻能說明自己修煉還不到家,需要繼續努力才行。算起來還不是最打緊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如若不然,那就危險了。
憑借暗一的經驗,他可以肯定自己並未誤判。雖然找不到有人存在過的證據,但剛剛這裏確實有人存在過,而且其功力必然遠高於自己,才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消聲滅跡。還有一點可以斷定的是,其目標十分明確,就是陸子宓其人。這才是這件事最危險的地方。
暗一的視線投射到對麵陸子宓漆黑的房間,心中隱隱的不安起來。自古便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從不認為自己是最厲害的那一個,但也從未遇到過這樣強勁有力的對手。若是敵手,那麼他們一行人危矣!必須謹慎對待。
事不宜遲,一道無聲的長哨通過內力傳送出去,響徹夜空。不消片刻,暗二、暗三、暗四和暗五從各處匆匆趕來,如約出現在暗一的身邊。
五人聚在一起,先是交換了一下各自探聽到的訊息。隨後,暗一將最新的任務布置下去,並且著重強調了針對陸子宓的保護計劃。其餘幾人領命而去,再次留下暗一一人。
回想起陸子宓的天真無邪,率性而為,暗一立即打消了將此事透露給她的念頭。
目前來者敵友未明,若是貿然的告知陸子宓,難免不會引起恐慌,平白的給她添堵,徒生擔憂。而於事件本身並無任何的益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