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兒,曾經是最美麗、最神聖的一個地方。
夏季,成群的女子走向裸眠穀,融入裸眠穀,笑聲與和平在這兒孕育和生長。
耿豔紅也曾在這個地方,脫光了身子,融入七月之夜清涼的水中。
提山坡隔著月光,遠遠地站在岸上守候。
可能詩與歌曆來有著不可分割的淵源關係,耿豔紅曾經也是喜歡寫點詩什麼的。當時她在石油城煉油廠的電話站上班,廠裏辦了一本內刊叫《石化文苑》,是雙月刊,專門刊登本廠職工的作品,幾乎每期上麵都有她寫的詩歌。寫法雖嫌幼稚,倒也原汁原味,比如有一首《我看見》——
誰的發夾掉在浸滿月色的草地/無聲無息的擁抱醉了/樹中的鳥兒飛了/看不見什麼花的裙子如同青春/與誓言一起/輕輕重疊的粉碎
比如另一首《河邊》——
長堤告別黎明的蒼茫/蛇一樣的爬行彎曲成某種關於時空的希望/從此開始連接被一條線牽引的方向/而不知名的遠方是否也原再次相信/那是河水插上了翅膀
提山坡的《星期刊》為了培養業餘作者,經常從油田各二級單位的內刊上摘登一些比較優秀的詩歌、散文,這裏麵就有耿豔紅的一些詩歌。提山坡編輯耿豔紅的詩歌時,會有意無意地將標題套紅,或者加大字號,或者配圖,這樣做的結果,一方麵鼓勵了耿豔紅的創作激情,另一方麵也建立起了作者與編者之間的友誼。
時間久了,耿豔紅便有了一些名氣。
1996年8月,石油城機關工會準備搞一場大型國慶文藝彙演,從各單位抽調了許多臨時歌舞賞,耿豔紅因為歌唱得好,單位又極力推薦,就被借調上來了。彙演結束之後,由於耿豔紅既能詩又能歌,便被作為文藝骨幹而留在了工會。
那時候他們兩個剛剛認識不久,彼此雖有一些好感,但一直很難有單獨接觸的機會。他們第一次有決定意義的接觸不是在別的地方,而是在裸眠穀。
裸眠穀以其神秘和自然之美名噪遐邇,引來了無數各地的遊客。雖然遠遠就見一塊“女兒穀,先生止步”的牌子,還是有不少男遊客想走近前去一睹其風采。但當他們走到距離裸眠穀幾十丈遠的時候,全都不由自主地收住了腳步。一排密密的針葉鬆擋住了去路,隻剩下一道二人見寬的豁口,沿著石級,可以通往下麵的穀中。這兒能異常清晰地聽到穀中一陣陣的水聲、笑聲、說話聲。有一種天堂般神聖的氣氛籠罩在穀之上空。
男遊客席地而坐,神色坦然地等候著他們的妻子、情人和女兒。
久而久之,這道坐滿了男人的穀脊,也成了一個風景名勝。與其下的裸眠穀渾然一體,極盡陰陽之和諧。
1997年,五一節,提山坡為了準備一篇裸眠穀的報道,在那兒呆了一天,采訪、拍照,當然所有的照片都是坐在穀脊上的男人,他想如果能拍一組裸眠穀中的鏡頭,這宣傳效果肯定要好一些,苦於自己是個男人,沒辦法接近,正尋思著打電話回去讓派個女記者過來,就看到了浴畢而出的耿豔紅。
提山坡迎上前去,試探著跟她說出了自己的意思,想請她幫忙抓拍幾張照片。沒想到她痛快地答應了。照片拍好之後,他們誰也沒有提出要立刻回去。那天人很多,一直到夜色闌珊,裸眠穀的人還絡繹不絕。
他們在那兒滯留了很久。
這一晚對他們兩個人的關係的發展至關重要。
它的重要性在於,兩個人有了充分的時間可以說話,互相感受著對方的說話。雖然簡單,但是對於情竇初開的愛人來說,還有什麼比簡單的對話更有魅力的呢?
實際上他們誰也沒有把話題引向深入,隻是圍繞工作上的事情泛泛而談,沒有說到感情甚至他們都有意避開了耿豔紅的詩與提山坡的《星期刊》。但要說彼此熟悉,就是這樣開了頭。後來,他們就多次利用晚上的時間,特別是在有月亮的晚上,相約了去裸眠穀。
而他們的感情也因此迅猛發展並最終有了結果。
現在美麗的裸眠穀,連同那塊有名的晉武帝銘文碑,現在已經不複存在了。
它變成了一口毫無詩意的油井,高高的鑽井架豎起來,內燃機轟鳴著,還有數不清的彩旗。
據說這口油井產量極高,――日產原油17.5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