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家玉嫁給了一個台灣商人。去台北前,楊家玉在上海虹橋機場給提山坡打來一個電話。
我是楊家玉,那是你麼,山坡?
聽到楊家玉遙遠的聲音,提山坡心裏猛地“咯噔”了一下,湧起很蒼涼的滋味兒。
他把一件寶貴的東西給弄丟了,就像在大海中航行時,攥在手心兒的一件什麼很重要的東西不慎飛落在那海麵,他很清楚地看到了它落水的位置,他甚至看到了它在海麵上漂浮了片刻,而他無能為力,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它在海灣中旋轉著、沉沒……此後久久佇立於船舷,追尋著它消失的方向,直到兩眼一片迷蒙。
他現在依稀還能嗅到楊家玉的體香。他熟悉她的味道,迷戀著它,並真正擁有過它。
是不是美好的東西總是不能長久,它常常短暫得轉瞬即逝,所以你不能長久地擁有,所以楊家玉來了又去了。
從與楊家玉的相識、相知到最後分手,都有一種身不由己的感覺。有時候簡直像突然發生或突然結束的故事一樣,令他措手不及,難以適應。現在想來,楊家玉的影子,就像一片雲,輕輕地飄來又輕輕飄去了,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留給他無邊的惆悵和困惑。
提山坡說,你的願望終於實現了,衷心祝賀你好夢成真。
楊家玉說,你說什麼呀山坡,我的願望?……
提山坡說,看來你是忘記了……那麼,你能告訴我楊丹是誰麼。
楊家玉吃驚地說,快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你是怎麼知道我妹妹的名字的?
提山坡說,恐怕知道這個名字的不隻我一個人啊,你既然記不起來了,我也用不著跟你捉迷藏了,幸虧我一直記著,就讓我幫你回憶一下吧,――某女,上海人,42歲,喪偶,未育,現在華東某大學校報供職。身高1.65m,健康貌美,氣質高雅、善良溫柔。欲覓42-52歲,健康正派,無不良嗜好的港澳台及其他海外華人為偶,謝絕無經濟基礎和遊戲婚姻者。有意者請與本刊編輯部楚迪(轉楊丹)聯係。1999/6/14怎麼樣,我背得還差不多吧?
楊家玉傷心地抽泣起來。
她說,原來你早就知道了。我明白了,為什麼你對我的態度突然……哦,原來如此,我終於明白了。
提山坡說,我為你感到高興,真的,我以一個好朋友的身份,衷心地為你祝福。
楊家玉說,可是山坡你知道麼,那份廣告?那是我妹妹背著我作的,而我事前對此一無所知,事後也一直都蒙在鼓裏,沒有人告訴我,這件事情的原委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是他們――我是說,是家裏覺得事情進行得差不多了才通知我的,我才知道。
提山坡一下子愣住了。他伸手去接有人從空中拋給他的什麼東西,最後卻是什麼東西也沒有,他所看到的僅僅是有人向他拋物的動作而已。他被人約了一起去看一場心儀已久的球賽,臨入場時突如其來的一場大雨使一切全部泡了湯。現在就是這種撲空的感覺。
撲了空的提山坡想自己是不是很卑鄙呢。而腦子裏過電影般飛速閃過與楊家玉相處的每一個細節,楊家玉沐浴之後散發著幽幽體香的房間,柑橘色的壁紙,18瓣梔子花兒圖案的窗簾,蛋黃色的壁燈,暖暖的色調和感覺……
楊家玉說,經過再三老虎,我還是決定接受家裏對這件事的安排,因為,也許,這是我一個不再年輕的女人最好的歸宿了……
如夢方醒的提山坡為錯怪誤會了楊家玉而難過和懊悔,感到對不住她。
你是一個很好的女人,我是真的想愛上你的,後來發生的事情不是我的本意,我是一個軟弱的男人,你知道。有時候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都在幹些什麼。請你不要恨我。
怎麼會呢,我已經很滿足了山坡,我真的好幸福,至少我們在一起的那些時間裏你對我是真誠的,不是麼?你對我的一生來說,已經夠了,我要謝謝你。